直至午夜梦回,雨纷扬才算清醒了大半,透过简陋的小窗看到夜空中悬着的弯月,一时辨不清自己身在何处。再转脸见到自己身边睡着一名女子,更是吃了一惊。
记忆迅速聚拢,他重新安定下来,继而心生愧疚:她昨晚再怎样坚定决绝,若是见了我这一刻的惊异反应,也定会伤心失望的吧?说到底我这是板上钉钉的酒后乱性,是借酒盖脸,找她发泄罢了。真没想到我除了幼稚冲动之外,还会干出这种无耻之事。
他烦闷地坐起身来,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夜风从小窗吹入,轻拂他的散发,好似情人温柔的爱抚,令雨纷扬倍感舒适之余,也心静了几分。傅雪薇的话又响在耳边:“无论你做了多大的错事,招惹了多少人来恨你,世上总还有一个我会理解你,包容你,无论前途吉凶,都情愿陪着你走下去。”
她真的带来了巨大的安抚。雨纷扬这三天来时刻都在痛苦挣扎,直至此时才终于安下了心,恢复了理智,也开始觉得,或许事情还没那么穷途末路,即使真的糟糕到了极限,自己也已经有了去面对的勇气。
雨纷扬又重新躺了回来,眼睛一霎不霎地望着傅雪薇。面前的女子姿容秀丽,睡容甜美,令人看过去便觉得心境宁谧,烦忧无存。从前绝想不到,世上还有个人会待他如此真心真意。
这一刻他忽然体会到了紫曈答应随他回家时的那种心态:我一时还不能爱上这个人,但只因他对我太好,我就情愿倾我所有,去回报。
他也终于遇见了一个对他太好的人,这个人还比他对待紫曈更加一心一意,他自然就更该倾其所有去回报。具体该如何实施,就等到明早她醒了,再去与她商量吧,反正有了她在,明天已经变得不那么恐怖。
想到这里,他伸出手去,覆在傅雪薇的手上,又闭眼睡去。
只过了片刻,傅雪薇就睁开眼来,凝望着他,就这样静静呆了良久,直到听见他呼吸匀净,已经睡熟,才小心地抽出手来,悄然下了床去……
次日清晨,城北庭院里,念玥一早来到正厅向戚华夫人请辞。
戚华夫人仍如昨日那般不冷不热地说:“姑娘才守株待兔了一晚就守不下去了?那便回府去吧,反正王爷思虑周详,想必已在这附近都布防好了,也不多姑娘一个。”
念玥根本想不明白,王妃的不满都是从何而来,也无从询问,只得施礼之后准备离去。正在这时,一名小丫鬟走进门来报道:“启禀夫人,外面来了一位自称名叫傅雪薇的姑娘,说她是世子的友人,有事要拜会夫人。”
念玥眼睛一亮,忙道:“王妃,这傅雪薇确是世子的熟悉之人,她这会儿来,定是带来了世子的消息。”
戚华夫人坐在正座上,不急不慌地抬手扶了扶发髻:“是么?那正好,等她向我申明了来意,若真与世子相关,我自会着人去禀报王爷。姑娘就请放心走吧。小芹,替我送念玥姑娘出去,再请那位傅姑娘进来,路上千万别去耽搁。”
这显然就是既不打算让她旁听,还连路上向傅雪薇询问的机会都不留,念玥无言以对,只好跟着小丫鬟走了出来。在门口与傅雪薇见面时,念玥面色极为不善。
傅雪薇知道她不是个自己人,便向她略略一笑算作招呼,并不多言,就跟着小丫鬟走进去了。念玥极想拉住她问清雨纷扬的状况,却没得机会。
这是傅雪薇头一回与戚华夫人见面。见礼让坐之后,两人互相都打量了对方一番。戚华夫人先道:“傅姑娘此时来见我,想必是带来了纷扬的消息吧?”
傅雪薇颔首道:“纷扬正在舍下,想必他近日出的事,夫人也已知道了。”
现在是大清早,雨纷扬在她家里,那自是过了夜的,而且还是临在这样心情极度抑郁的时候去找她,戚华夫人很清楚自己儿子不是个到处留情的风流公子,也就只会推出一个结论,便道:“看来纷扬与姑娘的交情非同一般。”
傅雪薇大方一笑:“不瞒夫人说,对纷扬的事,我确实敢说自己是这世上最了解的人,甚至有些他自己尚且看不明白的事,我也代他看明白了。若非如此,我今早也就不会背着他,私自决定来求见夫人了。”
戚华夫人将她这话琢磨了两遍,审视着她问:“你也是善清宫的人?”
傅雪薇坦然答道:“曾经是,现今已不是了。我本是善清宫的叛徒,连秦少主都险一险被我给害死了,可算是与他们结下了仇怨。这都是我从前做下的荒唐事,不值一提。说出来也只为打消夫人的疑虑,请夫人无需将我当做善清宫的说客来防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