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曈见了这个惨绝人寰的场面,竟然一点也没有感到震惊骇然,反倒觉得顺理成章,大快人心。那样卑鄙肮脏的恶人,活该得到如此下场。
陆齐声惊呼了一声,退后一步,撞上身后的太师椅,险些摔倒。一派掌门竟被吓得面如土色,手足巨震。无措之际,他指了秦皓白向陆颖慧道:“你……你便甘心与手段如此狠辣的妖人为伍?”
陆颖慧漠然摇头:“要比手段狠辣,皓白在你的面前,可要甘拜下风。乌金硕虽然可恨,不过是个跑腿的小卒,真正的主谋,不正是你么?”
秦皓白信手取了块手帕,擦了擦手上血迹,抛去一边,又将冷电般的目光射向陆齐声。
陆齐声脸上肌肉颤动,扶着太师椅的扶手静立了一阵,忽然发出一阵凄厉笑声,指了秦皓白疯狂嘶吼道:“没错,就是我设计逼霜月去杀了白雯天,那又怎样?她当初不过是金耀楼上的头牌歌妓,虽不卖身,却也是个下贱女子。我只需花上百两银子,便可以听她弹琴唱曲,与她交谈调笑,想要硬拉一拉她的手,她也只能红着脸躲避,不敢拒绝。哪想到有朝一日被大哥捷足先登娶了她。之后我再去向她示好,她却待我冷若冰霜,不假辞色。她凭什么装出一副高不可攀的烈女模样?她凭什么!”
这人恐惧到了极限,理智尽失,将名门大派掌门的风度抛了个干净,如市井泼妇一般信口怒骂,也将心中真实所想毫不掩饰地倾泻出来。
秦皓白的怒气在方才一刻发泄了不少,这会儿又恢复了平静,只静静听着,并不出言。
陆颖慧却又听不下去:“婶婶既然嫁了人,对你不假辞色才是顺理成章,你说的这是什么歪理!”
陆齐声吼道:“她根本不是出于什么妇道!而是独独不将我放在眼里。我与她亲近不得,便时时处处留意着她,时常偷窥偷听。一次家中宴请宾客,我刻意安排请了白雯天前来,想看看霜月婚后头一次与旧日情人见面会作何反应。结果,她果然一见白雯天就神色大变,惶然失措。这世间能入她秦霜月法眼的,从来都只有白雯天一个!连我大哥陆齐准,也不过是她眼中的恩人,只配承她一份感激之情!”
“所以你就恨上了他们两个。”秦皓白淡漠道。
“没错!我对他们痛恨至极!我疑心霜月在婚前已与白雯天有过夫妻之事,就定了计策,使人去透露给白雯天,说你其实是他的骨肉,再安排机会让他们在你周岁宴会后私会。白雯天果然一时情急去拉了霜月,他们果然有过苟且之事!那个对我不假辞色的贱人,居然早就倒贴上门,许了白雯天!”
陆颖慧又忍不住辩驳:“你也说那是在婶婶嫁人前的事。我早听说过,那时若非大伯施恩于婶婶,坚持要娶她,白叔叔当时又不在跟前,婶婶根本不会舍弃恋人嫁给大伯,反而会做了白夫人。这事本该算作大伯拆散了他们的姻缘才对!”
“颖慧,无需与他讲这些了。”秦皓白打断了他,缓缓呼了口气,又看向陆齐声,“他们中了你的计后,从此决裂,白叔叔断臂远走,我母亲失了丈夫,你何苦还不愿放过他们?”
“不是我不放过他们,是他们不放过我!”陆齐声情绪稍稍缓和,思绪陷入回忆,“白雯天走了,我大哥死了,我去告诉霜月,只要她愿意,我愿意休妻娶她做正房,却还是被她严词拒绝。我无奈之下,只得放弃……后来,遇见了宁舞,我才稍得慰藉。”
金宁舞,那位容貌与秦霜月有些相像的女子,率真霸道的二夫人,中了丹毒去世的苦命女子。陆颖慧听到这里,阴冷的神色才稍稍又有了变化。他母亲同样算得上陆齐声这场畸形爱恋中的牺牲品,作为霜月的替身得到宠爱,最后却也不得善终。
“我也曾以为,事情就此平静。我有了宁舞,也情愿与霜月井水不犯河水。可谁知道……”陆齐声空洞的眼神又射出厉色,切齿愤恨,“时隔十余年,白雯天居然回来了,还恬不知耻地想来带霜月走。我再也忍无可忍!我一定要置他于死地,而且,我要他死在霜月手里!再让霜月生不如死!所以我扣下了你,逼霜月去杀了他!”
秦皓白目光清冽如冰:“你说这些话,是为了激我给你一个痛快么?”
陆齐声呆了呆,又转而满面惶惧:“不,不,无论如何,你母亲是自尽的,我没有杀她,是……是金硕说错了话,不是我……我从来不想她死。”
秦皓白静默片刻,又吐出一句令紫曈与陆齐声震惊的话:“不错,我母亲是自尽,我不会杀你为她报仇。”
紫曈愕然,他不打算追究父亲之死,又声称不为母亲报仇,难不成竟要放过这个罪魁祸首?
陆齐声自也不可置信:“当……当真?”
“善清剑仙一诺千金,言出必践,你也该听过吧?”
“那今日你来……”
“今日我来,自然不止是为了杀这么一个小卒。”秦皓白瞥了一眼地上血肉模糊的尸体,嘴角又现出冷笑,“依你所言,我父母亲都算不上为你所杀,那么你逼迫我母亲去杀的那个人,难道还不算是为你所害么?”
陆齐声愣了片刻,讶然道:“你……你要为白雯天报仇?那又……又是为什么?”
紫曈心中也在转着同样的疑问:他连父母的大仇都可以不来追究,居然要为这个“白叔叔”报仇?这又是怎么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