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曈坐在马车里铺的条褥上,拿起一顶垂着白纱的帷帽来试着戴上。这是雨纷扬新拿给她的,他说这次进了王府,她就正式算得上他的未婚妻,婚期也不会等得太久,她自此再不算是江湖散人,世子妃再想上街直接抛头露面就不妥了,不过为她解闷着想,只需戴上这样一顶帷帽也就无妨。
紫曈将车帘撩起一点,隔着帷帽的白纱看向外面景致,依旧觉得什么世子妃、王妃、王府都是与自己丝毫沾不上边的东西,即使再过半个时辰她就要踏入王府大门,她还是觉得那些都遥远的很,不像是老天为她安排的命数,可又想不出还有什么阻力。
莫非秦皓白真会反悔,在这紧要关头跳出来劫走她?紫曈看着车外城郊景致,感到自己这想法当真荒诞好笑。别说那事绝没可能,即使真发生了,自己临到此时,难道还该盼着他回心转意来抢走自己么?百无聊赖间,心里忍不住又去胡思乱想,勾画出一幅秦皓白如何来抢亲,她又如何拒绝劝说的荒诞情景。
行不多时,马车与卫队接近了永宁西城门,速度放缓。这次雨纷扬本拟亲自来接,所以不想搞得前呼后拥,只安排了卫容带同齐轩在内的四名侍卫随同,这会儿他们听命紫曈擅自上路,也没有增加人手。
永宁城东才是热闹地带,这座西城门内外都很冷清。守城门的兵丁认得他们,早巴巴地跑过来迎接套近乎,卫容冷淡敷衍,正想进门通行,却在这时听见前方一阵喧哗,一辆马车似是惊了马,闯过城门守卫直冲出来,惹得进出行人一边惊呼一边躲避。
队伍最前的卫容及时将手中马鞭一甩,在那匹惊马的头脸上打了一下,令马匹吃痛往一旁偏身一躲,方向侧了开去,不至于冲撞紫曈的马车。
紫曈听见动静也撩开前面的车帘往外看着,正见到那辆那车与自己的擦肩而过,想不到在这一瞬间,那车里竟然猛地跳出一个人,手中哗啦一响,抖出一条铁链,链头一件重物飞速朝她面门击来。
这事来得大出意料,好在紫曈也算多历变故,听得风声扑面,连忙闪身躲避,勉强避过锋芒,只觉得那件重物擦着帷帽纱巾飞过,击打在了马车右前立柱上发出“啪”地一响,瞬时将寸余粗的硬木立柱击碎。可见这一击若是中在她的面门,自是立时要了她的命。
紫曈骇然心惊——这竟是有人要杀我?
卫容与其余四名侍卫已齐声呼喝、各抽长剑朝那人围攻而来,那人抽手取回锁链抵挡五人围攻。紫曈看到,那是个身形魁梧的男子,身上的蓝黑布袍破破烂烂,头上披散着沾满灰土泥垢的长发,整个打扮好似个街头叫花,而他手里的兵刃是一条长有丈余的粗重铁链,链头那个方才用来攻击她的部分是个形状不甚规整的铸铁块,这东西倒像是监牢里的某样刑具。
一时看不清他的面目,紫曈想不出这人会是什么来历,只看得出他武功不弱,挥动着手中铁链可将五名侍卫抵挡在外,不落下风。卫容忽地打了声呼哨,两名年轻侍卫应声过来护在马车两边,余下的卫容、齐轩与另一侍卫三人齐齐变招,剑势变得整齐划一,正是紫曈曾在吉祥镇见他们两人与傅雪薇组合使过的那套剑阵。
这套剑阵威力不小,若非遇见秦皓白雨纷扬那样的高手,几乎就可算得上无可匹敌。那男子招式随之一缓,似是不敌。齐轩看准机会探出左手扣住他的肩膀,与此同时卫容则寻到空当抓住了那条铁链,眼看那男子即将被制住生擒,想不到却是齐轩与卫容同时低呼了一声慌忙缩手退后。
紫曈一看便明白过来,那人身上与铁链上都染了毒。心下更是骇然疑惑:这人究竟是谁?难道竟是梵音教来的?梵音教又怎会派人杀我?
那男子在卫容齐轩退后的间隙,抡起铁链向剩余那名侍卫猛攻一招,那侍卫本就武功不及余人,在这剑阵打乱之际不知如何应对,便被他一记铁块击在了胸口,受伤仰倒。那男子劈手抢过他手中的长剑,甩手朝紫曈掷了过去。
守在马车旁的两侍卫连忙挥剑挡开,那男子迅猛扑上,三招两式将那两名侍卫稍稍逼退,就探手朝紫曈抓过来。紫曈见到他肮脏狰狞的面目欺近过来,连忙缩身退避,躲进车厢里面。
卫容与齐轩毒伤只及皮肉,这时一齐挺剑向他背后刺来,另两名侍卫也分从左右夹击,都取得是围魏救赵之势。想不到那人竟不闪避,生生挨了他们四柄长剑刺入身体。
这四剑都刺入不深,伤不致命,但四剑齐中也算伤得不清,那人竟然不管不顾,仍是扑进马车去抓紫曈。紫曈怎么也想不出究竟有谁对她如此深仇大恨,宁可自己性命不要也要杀她,这会儿背后已经抵到了紧闭的马车后门上,无路可退,见到那人黑漆漆的大手探了过来,惊骇之下完全无计可施。
她这些时日与雨纷扬相处,不再将乌木针筒随时绑在手上,完全没有应对危机的准备,此时虽然带了挎囊,再去掏针筒或是药粉之类都已来不及。
危急关头,忽然感到背后传来一股大力,不但扯开了紧闭的马车后门,也将她拉了出去,正令她避开了那男子的手。
紫曈感到自己倒退着飞出车厢,被一只手扶在背后。这情景多么熟悉,当日在玉柳苑后山竹屋门口,她也是被一股这样的掌力吸出门口,由此避开郁兴来的手中长剑。
这时帷帽飘落,她转过头去,看到的同样是与当时相似的画面——秦皓白轻蹙双眉,面带关切地望着她。
心头一阵剧烈的震颤,紫曈冲口问道:“你为何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