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曈曾听朱芮晨说过,定王早年征战受过伤,腿脚不便,这一联系上闻先生的年纪与气度,也就轻易猜到了。
雨纷扬听后苦笑道:“你果然是个不好骗的。这事本也瞒不了你几天,是我担忧,直接告诉你是要去面见他,你会有所慌乱,才暂且安排了这样一幕。你放心,他原本就没有反对之意,这次见你承诺能让他恢复行动,更是高兴得很,再没异议。我母亲平素都不主事,你再不必担忧我会为你而与父母反目了。”
紫曈点点头,确实放下了心,又道:“你父亲为何称你为‘纷扬’?这是你的小名么?”
雨纷扬笑着点头:“这是我母亲当初为我起的名字,只在王府里叫起,外人都不得而知,所以说出去也没人为此得悉我的身份。这下你不觉得我当初是骗你的吧?”
提及往事,紫曈难免感慨,目光从车窗纱帘望出去:“怪不得当初吟吟也是口口声声称你为‘纷扬哥哥’,那会儿她还不知道我认得你,只是信口提及,没必要说假名的。你说过从隐月居那一晚开始,就再没对我说过半句谎言,看来都是真的,我不该怀疑你。”
一句话说得雨纷扬心里愈发不是滋味,不光是为了吟吟,他所谓的自那晚以后再没对紫曈说过谎言,表面上是如此,实则,那又怎能算得上坦诚相待?无论是芙蓉别院那次变故之前,之后,还是直到眼下,他都有着向她隐瞒的事,谎言是没说,取而代之是用各种技巧搪塞过去,不让她生疑罢了。
从前他一直不在乎这事,不将隐瞒也视作对她的慢待,而今随着一步步走近,一天比一天更珍视她,才开始疑心。想来当初的秦皓白一定是对她开诚布公的,即使有所隐瞒,也是真心为了她好,那么自己这样为了个人目的而隐瞒,还有底气自称是比他待紫曈更好么?
“想什么呢?”紫曈见他发了好一阵呆,俏皮地伸过脑袋来看他,“是不是王爷下令让你接我进府去,你又在担忧我过不惯里面的日子?你放心,我被爹爹关在后山竹屋四年都过来了,有什么样的日子过不惯的?府里该守什么样的规矩我便去守,总不至于比闯荡江湖还难,很快也就都惯了。”
雨纷扬略略笑了笑:“你倒是越发学会了我的本事,还未出口的话就被你猜着了。不错,父亲确实说要我尽快接你回府去住,再过一两日也就差不多了。”
他略正了脸色,将紫曈的手握起,“我也总有自己的不得已。将来……你若发觉我哪里待你不够好,只需记得……记得我那也是无奈,是无心,我本意都是想要对你好的。”
他磕巴断续地说了这几句话,才发觉自己太久没去依着本来心意说话,像这样不去预先思量而将发自肺腑的话说出口来,竟是如此艰涩。
紫曈则只当他还是为了委屈她去过王府生活而自责,因笑道:“我知道,而且一直都知道,若非如此,咱们也不会有今天,不是么?”
雨纷扬心头蓦地一沉,是啊,他们能有今天,她能情愿一切听从他的安排,随他进王府,嫁给他,都是因为觉得他对她是真心真意的好,是为了补偿他往日为她所做的付出。眼前一切幸福的根基都建立在她的感激和亏欠之心上,如果这一点有所动摇,被她知道她所看到的好其实并没那么纯粹,那一切都可能会付诸东流。
雨纷扬手心渗出了冷汗,暗暗告诫自己,再不能如方才这样迷惑动摇,一定要打起精神,仔细走好下一步,不然就可能全盘皆输。
事到如今,已经尝过了幸福到手的滋味,他可再承受不来失去了。
想罢他恢复了往日的从容微笑,颔首说道:“正是如此。你放心,即使进了王府,我也有本事让你尽量不去做不爱做的事,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世子婚事什么的,自然还有许多麻烦事要操办,在那之前,让紫曈进府是个巨大门坎,对他们双方都算得上一个重大转折。雨纷扬觉得只要达成了这一步,各样风险就小了许多,所以对这事也极度重视。
有定王的亲自操办,两日后就做好了准备,在此期间雨纷扬都留在彩云阁陪紫曈,直到接到消息的当天,才率先骑马回府去验看情况,叫紫曈随着一众侍卫做好准备等他来接。
想不到,紫曈收拾好一切,都在影壁后的马车旁转悠好一阵了,也没等到雨纷扬回来。从他这两日来神经兮兮的反应,紫曈就想象得出,他一定是在王府里四处挑刺,这里的幔帐不好,那里的壁瓶不雅之类的,总唯恐哪里对她有一星半点的亏待。
对此她也只有摇头苦笑,他明知自己对这些毫不在意,还要处处吹毛求疵,知道的说他是对她好,不知道的,还得是对她心里有愧呢……
“卫统领,这里去到王府之间有几条路可走?”紫曈问守在一边的卫容。
“回姑娘的话,大路只有一条。”
紫曈点点头:“等了这么久,纷扬想必已经从府里出来了,既然不怕走岔了路,咱们这就上路去迎他吧。不必一直等了。”
卫容未免迟疑:“世子让咱们等他来接,应当也快来了,姑娘再多等上一时吧。”
“等不等也是一样,或许咱们上路一会儿便遇见他了,这就走吧。”紫曈并不急于进府,只是不想这样干等下去,便坚持上路,说完这话就先坐上了马车。
卫容等人得的命令是一切听从她的吩咐,也就不好多说,当即下令随行人员,护着紫曈的马车向永宁城进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