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起之后,雨纷扬也不提带她进城回家,就陪着她在园子里赏花游玩,晒着太阳聊天,吃着家丁去酒楼买回的饭菜与小吃。紫曈明白他是近乡情怯,有意将这份平静时光延长些,她也一样不情愿去面对他的父母,也就听之任之。
这样懒洋洋的日子过了一天又一天,一直到了第三天,紫曈有点沉不住气了,就坐在藤编秋千上,对一旁手持小刀削着凤梨的雨纷扬说:“其实你若是没想好如何对父母亲说,可以先去一人复命,将我一直留在这里也没什么的。”
见雨纷扬抬眼看过来,紫曈又连忙补充:“我可不是打退堂鼓,就是……觉得可以慢慢来,没什么可急的。”
雨纷扬挑着嘴角,将削成片的凤梨递给她:“自然是要慢慢来。你当我会直接拉了你去拜见他们啊?我今日已经差人去王府调人了,等到我的那队亲兵侍卫过来替我守着你,我就先回府去。你先在这里等我消息,或许要多等几日,但不会太久。我自会将一切安排妥当再来接你。”
原来他又是已经安排好了,紫曈不解问:“怎还用调侍卫过来?定王府的宅院,难道还怕有人来滋扰不成?”
雨纷扬吃着凤梨,说得轻描淡写:“那也不得不防。谁知之前撤走的那些江湖豪士还有没有留下来的,万一有人一时吃醉了酒进来滋事可怎么办?”
紫曈小嘴一撇:“我看你是担忧有人临时反悔,过来将我抢走。”
雨纷扬噗地笑了出来,被吃一半的凤梨呛得连连咳嗽,指了她笑道:“不错,你是越来越能看透我了,我确实最想防的就是他,你可要记住对我的承诺,即使他真来了,也要拼死抗拒,不能临时变卦。”
紫曈轻叹无语,原来一直觉得他这人相比秦皓白与朱芮晨还算正经的,这些天才发现根本不是。不过也正是因为被他这谈笑风生的作风感染,自己这几天下来,才终于不再那么畏惧对往事的触碰。
这时一名仆妇来报:“启禀世子,卫统领他们到了,正在花厅等您示下。”
雨纷扬不解:“叫他们过来见我也就是了,怎还需我去见他们?”
“这奴婢也不得而知了。”
雨纷扬看了紫曈一眼,点了点头,起身朝前院走去。
穿过一道院子,步入花厅时,迎面见到的是个身形高挑的白衣女子,雨纷扬一愣,颇感意外:“原来是你来了。”
那女子朝他欣然一笑:“我也算得上你的侍卫统领之一吧?到了这里才听说她也在,觉得直接露面怕是不妥,才要人叫你过来。”……
紫曈坐的秋千位于宅院西南角的一座小庭院,她百无聊赖地坐了一阵,被和煦阳光晒得昏昏欲睡,索性站起穿过旁边的月洞门,信步沿着一道长条甬道往东走着,在接近东南方的花园时,隐约听到里面传来一个女子声音:“这么说,郁姑娘与她母亲的恩怨倒是搁下了。这可难得的紧,我本以为单是因为那一遭,她们母女此生此世也绝没和解的希望。”
紫曈心头一颤,这声音听来耳熟,还说的是她的事,又会是谁?当即朝那边轻声凑了过去。
又听雨纷扬道:“也算不得什么和解,不过是暂且搁下罢了。”
紫曈练就最深的功夫就是心如止水,御敌的本事没多点,用来偷听却正是长项,这一轻声靠过来,连雨纷扬这样的高手都能不去惊动。她来到一道女墙跟前,透过半月形灰瓦砌成的镂窗朝花园里看去,正见到雨纷扬与一名白衣女子并肩缓步行来,那女子竟是傅雪薇。
紫曈心中惊叹一声:原来是她。
傅雪薇这时道:“不管怎样,总算一切尘埃落定,都是好事。我尤其想不到的是,你竟然真能得偿所愿。”她停住脚步,笑容好似春风拂面,望着雨纷扬,“纷扬,你可是我见过的最最高明的人了。世上单恋不得的人那么多,绝大多数怕是再怎样努力都是于事无补,而你竟然做成了。真不枉我当初对你寄予厚望。”
雨纷扬也是欣然而笑:“你这么说,就好像你是我师父,大大栽培了我一番,如今看着我学有所成,所以大感欣慰。”
傅雪薇稍稍敛了笑容:“这么说也不为过。其实从前我确实在你身上见到自己的影子,这才一心想要帮你,盼着你能避免去犯我犯过的错,也盼着你能得到我得不到的幸福。如今,我确实是很欣慰的。”
她说得真挚动情,令紫曈都听得忍不住心弦微颤。想来她是曾犯过无可挽回的大错,但那件事的主责不在她,而且她是因为一时恨迷心窍冲动所致,事后也是真心悔过,看得出她也是个本性善良的人,自己倒没必要继续对她心怀怨恨。
紫曈在芙蓉别院时只是决定不再追究傅雪薇的过错,直至此刻,才真心释然,觉得可以谅解她了。
雨纷扬又问:“你既已决定离开,就不打算再见她一面?此刻想必她对你也不会再有怨恨。”
傅雪薇摇摇头:“即使没有怨恨,见了我也难免惹她想起旧事而乱心。她已不需要见我了,你将来好好待她就是。”
紫曈听着她这饱含惆怅的语调,觉得自己应该去露上一面,至少亲口告诉她,自己确实不在怨恨。
她这样盘算着,就绕到了不远处的月洞门处,想要步入花园,哪知竟然一眼看见,前方的傅雪薇朝前凑了半步,伏进了雨纷扬的怀里。
面前竹翠花红,曲径通幽,女子伏在男子怀中,两人都是身形高挑,白衣飘摇,本是一副和谐美丽的画卷。
紫曈却愕然眨着眼睛,心里满是疑问:这又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