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纷扬对傅雪薇这动作也很意外,可更意外的是,他面朝月洞门方向,眼睁睁看见紫曈僵在月洞门口,正看着他们。他想到方才的对话是被紫曈听去了,先飞快地回想了一遍有什么不宜被她知道的内容,确定没有之后,就静静观察着她的反应,既不吃惊更无慌乱。
紫曈反而成了在场三人中最尴尬无措的一个,觉得自己像是撞破了什么很不该撞见的场面,愣了一阵之后,就又转身轻轻避走。
过了片刻,傅雪薇退步站直,抬眼看看雨纷扬,目中闪起泪光,勉强笑道:“抱歉,我是一想到这样走了,怕是许久都不能再见你,就情不自禁……”
雨纷扬早就体会到她对自己的感情不像朋友和从属那么纯粹,这份情愫是来自于将他视作了朱芮晨的替身,还是单纯被他吸引,他也无心去分辨,只是从未想到过她会这么直率大胆,一时也有些不知如何回应,便道:“原来你之所以坚持非走不可,也有这个缘故。”
傅雪薇倒很大方地一笑:“我可比你差劲的多了,我总是看上心有所属之人,又没有去争取的本事,也只能去祝他们得偿所愿,自己就静静躲开,没别的解决之道。不管怎样,你能有今日,我都是真心替你高兴。”
她抬眼静静凝望了雨纷扬一阵,“你再怎样聪明绝顶,对姑娘家的心思怕是也难以摸透。将来若还有用得着我的地方,想再听听我的建议,你也知道来哪里找我。保重。”
轻轻吐出了这最后两个字,傅雪薇就收回目光,转身走去。乌黑的长发与白衣一起随风飘摆,在这艳阳高照之下,却显得分外凄清。
雨纷扬在她转身的瞬间,见到她眉心一颤,再听着她走去时的呼吸声,就知道她还是哭了,一定是泪流满面,却还控制着声音不让他察觉。
一瞬间竟感到满心惆怅,回想一下,他当初对这女子存的仅仅是利用的心思,甚至对她的愚昧鄙夷不齿,从没对她有过一点点好,反而在关键时刻得了她的帮助,才争取得来与紫曈的今天。当日在芙蓉别院若没她来插手,他和紫曈别说没希望成就,还要双双落得最凄惨的结局。可以说今日的幸福,都是仰仗傅雪薇才实现的。
他极少会对人生出亏欠之心,此时却忽然觉得,自己其实亏欠了傅雪薇许多,却也无从补偿了。
傅雪薇的身影已然消失,他又呆立了片刻,才收回神来,想起方才走掉的紫曈。
紫曈又回去小院秋千上坐着,看着雨纷扬走过来,窘得好像一个犯了错的孩子,低声解释:“我不是……不是有意偷听的。”
这算是什么反应?雨纷扬很不满意,过来叉着手站到她面前说:“说说吧,有何想法?”
紫曈来回搓着手,别别扭扭地回答:“我已经不为从前的事怨恨她了,本想去当面对她说的,没想到……去的不是时候。”
“还有呢?”
“还有,”紫曈瞟他一眼,“没想到她对你会有这副心思,又是因为我而多惹了一人伤心,我觉得挺对不住她的……”
雨纷扬的双眉越皱越紧:“还有呢?”
紫曈懵懂道:“没有了啊。”
“你不吃醋么?”雨纷扬面色不善地直问,见紫曈还在发愣,就怒冲冲地指住她的鼻子,提高了声调,“见到别的女人扑进你男人的怀里,你就该是这种反应?你还觉得对不住她?你到底将我看做什么人啊!”
紫曈恍然大悟,完全没去想他这是倒打一耙,反而大感内疚,慌忙扯住他的衣袖道:“纷扬,是我……我一不小心就忘记了,下回……下回我一定乖乖吃醋。你别生气。”
雨纷扬费了好大力气才忍住笑,继续板着脸,点着她额头道:“这可是你说的,下次再要忘了,可别怪我翻脸。”
紫曈点头不迭,看着他在竹椅上坐下来,捏起盘中的凤梨吃着,似乎没再生气,就勉强放了心,静默了一会儿,又忍不住问道:“从前一定有很多姑娘都心仪过你吧?”
雨纷扬直言不讳:“那是自然,你当别人都像你这么不识货啊?”
紫曈有些不忿,心说当初要不是你自命清高不理我,说不定我也成那其中之一呢,还不是都怪你自己?
雨纷扬很心有灵犀地也想到了同一件事,停了咀嚼看看她,缓了语气道:“当然,我也有不识货的时候,没什么可说你的。”
紫曈噗嗤笑了出来,又试探着问:“那么,那些姑娘里是不是也有许多对你……嗯,就像方才那样的……”
雨纷扬得意洋洋地勾着唇角:“富家子弟有哪个不是从小就一屋子莺莺燕燕、桃红柳绿的?念玥就跟了我四年呢,我在外就寝起床都是由她伺候,你问这做什么?是想寻点机会,习练如何为我吃醋?”
紫曈无言以对,一时想不清楚该以何种情绪应对这个话题,似乎只能怪自己问错了话。
雨纷扬站起身来,掸了掸衣摆:“唉,想来我离了家这么久,屋里那些姑娘们早就怨声载道了,我这就回府去探慰她们一番,顺道见见父母,商议一下终身大事。”
紫曈也离了座随着他往前院缓步走来,想到他这次回去可能面对的难关,心情不由得沉重,便嘱咐道:“我住在这里挺好的,多等几日也无妨。你可要沉住气,耐心与令尊令堂讲道理,别去触怒他们。”
雨纷扬回头朝她一笑:“我做事还用你来操心?我若是多耽搁个十天半月不回来,一定不是因为说不动父母,而是沉湎在脂粉堆里乐不思蜀,你就安心在这里学着为我吃醋就好。”
紫曈自不会去信他这些鬼话,想到他一向办事妥当,也就勉强放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