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看在你一路赶来如此辛苦,我就暂且不来吓唬你了。快随我去烤烤火吧。”雨纷扬解下自己那被她蹭得半湿的外衣来,兜头扔给了她,牵起她的马,踏入路边的荒野。
紫曈随着他深一脚浅一脚地往荒野深处走了一段,耳听得瀑布的水声逐渐清晰,只是黑夜之中仍看不到方向。转过一座高大的山石,眼前陡然亮起火光,原来是在山石形成的一处如兽嘴形的凹洞里,燃着一小堆篝火。
雨纷扬拴了马,带她走进,从自己携带的衣服里取了一件拿给她:“将这暂且换上,好好烤烤火,歇上一晚,其余都等天明再说吧。”
说完又向火堆加了两根柴枝,就转身朝外走去。
紫曈抬头问:“你去哪里?”
雨纷扬回头来看她:“你说呢?”
紫曈才反应到他这是要回避,不禁微觉尴尬,又道:“其实……你面朝外坐上一会儿等我换好一切歇在这里也就是了。外面到处都是雨水,如何能过夜的?”
雨纷扬笑得邪气满满:“你这么信得过我的定力?我自己可都没有把握。”
见紫曈愣愣地无言以对,雨纷扬又是得意一笑,走出洞口,隐没于夜色中。
紫曈抬手摸了摸依旧冰凉的脸颊,又感到满心奇怪。她可还清晰记得当初与秦皓白在山间木屋度过的那一晚,此刻的情形与那时很相似,按理说也是个极度暧昧的情境,她却受不到感染,找不来半点如当时那样的羞涩恐慌。这又是什么缘故?即使无关情意,自己毕竟都已决定要嫁他的了,怎会在他面前如此坦然?
紫曈隐隐觉得,好像自己打心眼里就没把雨纷扬当个男人看待,这是何其奇怪的事……
雨纷扬踏入夜色下的荒野,抬头看到乌云退散,露出星空,心情也随之变得更加舒然畅快。他也很清楚,紫曈只是出于补偿之心来找他,对他仍然没有半分男女之情,但并不为此纠结烦恼。
他不是个头脑简单的人,却生来性子刚硬,没那么容易多愁善感,不会像紫曈那样花大工夫胡思乱想。见她来了,还显露出真切的关心,不再为跟他而满心痛苦,他就知足的很。另外也隐隐有着信心,等到天长日久,她总会被他的好处触动,总会对他也生出情意。
总之最大的难关已经过了,他的心里就除了欢喜,还是欢喜,再没一点空隙去盛放别的情绪。
这样的时候,哪还会有什么睡意。雨纷扬寻了个还算干燥的高处坐了休息,只觉得周围的星空、草木、流水、雨滴,一切都是那么亲切可爱,都值得铭记于心,留作纪念。心里将她方才赶来时的急迫姿态细细回味,又琢磨着明日能与她聊些什么,也对将来稍作憧憬,一直等到拂晓时分,才稍稍眯了一觉,再醒来时却是精神焕发。
天已放晴,空中的薄云被晨曦映上了一抹色彩宜人的淡红。山峦不高,层叠错落,都拢在似有若无的淡淡晨雾之中。
经过雨水冲刷的草木处处青翠欲滴,绿得耀眼。树木枝叶上仍挂着水珠,颗颗晶莹,远望过去好似树冠上洒了一片碎金。蜿蜒而过的河水连接着一座激流瀑布,阳光斜斜照进水雾,在瀑布前形成高低两道彩虹。
雨纷扬一步步走近瀑布,心里暗暗纳罕:这样的云南山景他自小便已见惯,竟从未发现它能美得如此动人心魄,沁人心怀。
他还记得前些日与其余六人一同路过这里时,曾听卓红缨说这里的风景很美,以后若能在这建所木屋长期居住就好了。当时他还曾鄙夷心想:这有什么特别的?
而今才发现,这真是座人间仙境,他不觉间回头朝紫曈休息的山洞看了一眼,心里憧憬着如果真能在这里建上几间屋子,与她长相厮守,确实是神仙也比不上的日子。夺下皇城,当上皇帝,又怎能比得上这事快乐?
转而又想到一个实际的问题:此处距离碧烟谷仅有两日路程,住在这里可免不了将来会被许芊芊那个难缠的丈母娘骚扰。看来不是上策。
雨纷扬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觉得自己这些胡思乱想真是既荒诞无稽,又幸福洋溢。
他踏上一块斜伸到瀑布跟前的巨石前端,仰面感受着密集的水雾扑面而来,任由心中的快乐满溢出来,如这浓厚水雾一样将自己全身包裹。
紫曈这一夜倒还睡得安稳,早上被外面的鸟鸣吵醒,见到天光大亮,就换好自己已经烤干的衣服,走出石洞。放眼看看周围,见到了那个立在巨石前端的身影。
他已经换上了平日穿的白衣,此刻隔着一段距离,见到那个白衣飘飘的身影昂然而立,被水雾扑得朦朦胧胧,趁着背后白练般的瀑布,真好似一幅和谐美妙的水墨画卷。
而紫曈正在观赏的当口,却见雨纷扬身形一飘,竟直直地跳进瀑布下的河水里去了。
紫曈吃了一惊,连忙快步朝那边赶去,路上急急忖思他这是想做什么。自己已经来了,他不该会想寻死啊,要说抓鱼,哪有鱼会活在瀑布底下的?
刚赶到瀑布近处,就听到水声一变,从瀑布中斜刺扑出一大片水,好似一个巨大浪花朝她这边扑来,紫曈慌忙撤身闪避,总算没被淋个透湿,再朝瀑布看去,见到原本激飞而下的水流竟然在下端分成两股,如麻花般盘绕起来,还反过来朝斜上方喷流出去,在半空中形成一个巨大壮观的牵牛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