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已经做了决定,但这一去与他会和,才真正断了退路,从此就要准备好与那个人共度余生,内心毕竟不情愿,就还是有心多留给自己几个时辰的自由时光。
紫曈爬上马背,正想上路,忽然察觉到了一点不对劲,又朝那个挂在山腰的太阳看去,见太阳又多隐没进了山后一点,这才恍然意识到,现在不是早晨,而是黄昏,那是西边的日落而非东边日出,她昏睡了将近十个时辰,眼看就要错过雨纷扬所说的时间了!
紫曈再不敢稍作耽搁,连忙调转马头沿路向东而去。
天越来越黑,雨也越来越大,渐成瓢泼之势,紫曈对满头满身的雨水浑然不觉,心里想的都是雨纷扬站在雨中苦苦等待,最终绝望离去的情景,惶惶然地安慰自己:没事,即使错过了,我也可以追去永宁找他。
可理智上又很清楚,雨纷扬这次为一个得不到的女人办砸了差事,回去永宁定王府根本无法交差,他很可能不会直接回家,甚至可能就此出走,再不回去,如果再往更可怕的方向想下去,依着他曾在碧烟谷口显露过的冲动,他也可能自暴自弃,再涉险境。那样的话,再次相见,说不定就是阴阳两隔……
紫曈打了个冷颤,彻骨的寒意远超过了身上雨水带来的冰凉,这一刻被恐慌填满了胸臆,自己已经亏欠了他够多,若非因为她,雨纷扬还在有条不紊地实施着他的大计,一步步依着父母的期望进展,也能安安生生地娶风吟吟为妻,都是她的出现打乱了这一切,倘若再因为这一刻的错失,让他遭遇更大的不幸,她该如何去偿还?
急促的马蹄声淹没于暴雨声里,紫曈急急催马在夜雨中赶路,连到了崎岖难行的地段也不敢减慢,所骑的黄鬃马开始显露疲惫,只在她的不断催打之下坚持前行。
雨终于渐渐小了,耳边仍旧响着水声,紫曈记得这里沿着道路方向有一条河,河的上游就是那道瀑布,听着身边的河水声如此湍急,想必距离瀑布已经不远了,只得暗暗祈祷雨纷扬还没有走,还等在前面。
周围既没有灯光,也没星月光芒,幽黑一片的夜色里,简直方向难辨,黄鬃马的脚步都开始有些踉跄,紫曈心急如焚,继续催打马匹,不断想着:就快到了,就快到了……
忽然黄鬃马嘶鸣了一声,前蹄一绊,马头猛地矮了下去,将紫曈抛下了马背,黑暗中不知从哪里伸过一双手来,及时扶住了她让她免于摔在地上。
紫曈于昏暗之中只看到眼前的手臂上套着本地人所穿的靛蓝衣袖,便慌忙挣扎道:“放开我,快放开我,我急着去与人会面,再晚就来不及了!”
耳边却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别急,是我。”
紫曈动作一顿,抬头之间看见了他在夜色中闪着微光的眸子,才想起他身上穿的还是在碧烟谷时换上的那身本地衣服。
一瞬间鼻子酸得要命,真险一险哭了出来,紫曈紧紧抓了他,语无伦次道:“纷扬,我不是有意来迟的,我是……是睡过了头,一觉醒来天都要黑了,我是真心真意想来找你的!”
她的焦急是如此真挚,雨纷扬也一样是鼻子酸得要命,险一险落下泪来,只觉得眼前这漆黑潮湿的黑夜比明媚阳光还要暖心可人,简直疑心自己是身在梦里。管她是不是只为了补偿,她毕竟来了,这就足够,是对自己这许久期许与努力的最好告慰。
他猛地将她紧紧抱进怀里,颤着声道:“我知道……我都知道。”
雨已经停了,也不知他之前在哪里避雨,身上都是干的。紫曈感受着他怀里的暖意,闻到他身上的男子气息,情绪很快平静了下来,开始感到奇怪——与一个自己既不爱、也不厌烦的男子亲近接触,原来是这样的,完全没有与爱人相处时的欣喜悸动,也没有什么反感抵触,有的竟只是平淡无感。
或许这样也没什么不好,一辈子还有那么长,曾经的悸动也会归于平淡,从此一直这么平淡下去,了此余生,也可以了吧。
紫曈甚至很理性地提醒:“小心我把你的衣服都弄湿了。”
雨纷扬发出低低的笑声,放开了她,用衣袖为她抹了抹脸边水珠,叹了口气:“你何必急成这样?万一路上出了事,我都无从知道,又该怎么办?”
紫曈呆呆道:“我就是害怕,怕来晚一步,你会出事……那座瀑布就在这附近么?到处都这么黑,我都找不见。”
“就在离此不远。”雨纷扬走过去牵过她的马,检查了一下前腿,“还好,马也没有受伤。听说上游已经连下了三天的雨,导致河水大涨,这里的道路也被冲毁了一些,黑夜之间很容易绊到马脚伤到行人。我担忧你追过来会有不测,就守在不远处避着雨听着。”
他笑着转回身来,伸出手指轻点了一下紫曈鼻尖,“还好你命大,我方才差一点就睡过去了,若是没听见你过来的声音,你这一跤还不摔掉半条小命?”
见他显露出这份洋洋自得,紫曈就习惯性地不忿起来:“你是算准了我一定会来找你的对不对?”
雨纷扬当然没那把握,当然是方才见她赶来时经历了一番从地府步入云霄的转折,却因此刻满心欢喜,又拿得准她既来了,就再不会动摇,于是笑得更加得意,故意说道:“没错,你就是又中了幕后主使的圈套,而且已经错失最后反悔的机会,这辈子都只能任我摆布,又怕不怕?”
紫曈很有心骂他几句,一张嘴却先打了个大大的喷嚏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