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曈有些沾沾自喜,水车村的人们没教过她曲意逢迎,她却全然无师自通。随即见到了陆齐声这表情,又意识到自己的表现有失自然,赶忙柳眉凝涩,摆出一副受尽惊吓含泪欲滴模样,道:“今日终于得前辈出手相救,才脱离了善清宫的魔掌。前辈可一定别再让那秦皓白找到我。”
陆齐声颜色稍和,捋须点头道:“姑娘但请放心。这事陆某既然遇上了,便不能不管。姑娘只需暂且住在舍下,让陆某庇护于你,也就是了。”
“前辈有此好意,是我之大幸。我恭敬不如从命。”紫曈起身施礼,暗中庆幸,被软禁已是眼下最好的出路,反正外面那两位今日之内总会来了。
陆齐声亲自引她出了正厅,去向宅邸一侧。路上又说了些与郁兴来相关的客套话。
紫曈又想起一个疑问,觉得此时问来也无何不可:“敢问前辈,陆颖慧公子可与前辈有何关系?”
陆齐声叹息了一声,赧然道:“不瞒姑娘说,那陆颖慧其实正是犬子。”
居然是父子!紫曈惊得说不出话来。锦刀门这种名门正派显然与善清宫势不两立,原来陆公子竟是这般出身,又是与这位父亲“闹翻了”,去了善清宫,而秦皓白要来与之算账的,居然是陆公子的亲爹?
陆齐声又叹道:“家门不幸,陆某管教无方,使得这逆子不学无术,又品行不端,所以陆某已在多年前将他逐出家门,不再与他往来。他若是有什么地方得罪了姑娘,陆某先行代他赔礼了,日后陆某一定惩治他来替姑娘出气。”
紫曈道:“这倒还没有……我与陆公子也不过是初逢,只因见他与前辈同姓,又曾与乌先生交谈,才有此一问。我今早听陆公子说要来登门拜会,不知他可曾来过了?”
陆齐声道:“他未曾来过。这逆子多年不登家门,如今他已成了大魔头秦皓白的帮凶,他若真送上门来,说不得,我可要以侠义之道为重,清理门户了。”
紫曈听他亲口说秦皓白是“大魔头”,忽觉几分好笑,心里默念:魔头啊魔头,你可要早点来救我才行啊!
将她安置在一座跨院的客房之后,陆齐声又略略嘱咐了几句,就此离去。
紫曈装作信步游览,前后查看了一番,见整个跨院仅有她一人,门外也未见有人看守,稍稍安下了心。看来陆齐声并未对她多做提防,于他而言,一个不会武功的小丫头被关在家里,无需如何森严看守。
至于将她找来软禁的原因,回想着福远镇上乌金硕伙同弱水派两人劫持她的情景,紫曈不难推断:他们是体察到她对秦皓白有着几分重要,想拿她做个人质。对此紫曈并不担心,即便你陆齐声远比那三个笨蛋老谋深算武功高强又怎样?善清剑仙总会有办法救我的。一时间忽觉得,自己是有了好大的一个靠山。
可是眼看着没过多久,就到了日薄西山之时,紫曈又不禁心里打鼓:他们到底还来不来了?莫不是要我留在这里过夜?一时又怀疑起自己的推断,或许他们今日要办的事不是来找陆齐声?
暮色低垂的时候,有丫鬟送来了饭菜。紫曈心不在焉地吃了,看看外面黑下来的天色、无人把守的院门,实在等不下去,心如爪挠地琢磨起脱身大计。
入夜后的锦刀门大院,弟子们都在前院喧哗说笑,切磋武艺,传来一阵阵兵器撞击和哄笑叫好的声音。
紫曈斟酌了一下,若等到夜深人静这些人都睡下的时候,自己的脚步声更不易瞒过练武之人的耳力,倒不如这会儿潜出去,声音隐藏在他们的吵闹声中,即便被人发现,也可以借想在院中逛逛来自圆其说。想罢轻轻拉开院门,走了出去。
她知道这样的大宅院一定有着角门与后门,耳听得人们说话的声音都集中在前院,便躲在阴影中,慢慢摸向宅子后方。途中遇见有人走过,就停步躲起,幸好一路并未遇见险情。一路摸索到了最后一进院子。这庭院布置的清幽雅致,房屋也更讲究,显然是主人的住处。正厅的屋门开着,里面没有烛光,也没有动静。
紫曈四下看看,一时未见到出路,正踌躇间,忽听院门外传来乌金硕的声音:“公子这边请。”
紫曈大吃一惊,一时慌不择路,只得进去面前的花厅,又转弯钻进垂花木雕门里的内室。
脚步声很快进了小院,又来到了外间的花厅,灯烛也点了起来。紫曈慌张地躲在垂花木雕门一侧,借着花厅洒进来的灯光看清,两步之外就是一扇后窗。伸手试探着推了一下,后窗竟悄无声息地朝外打开。紫曈心下大喜,便想攀上窗台跳出。
花厅里的乌金硕又道:“公子请在此稍待,师父即刻过来。”
随后是另一男子冷淡地“嗯”了一声。
紫曈心头一颤,听出那分明是陆颖慧的声音,又从窗台上轻轻爬了下来。
乌金硕点燃了花厅里好几盏灯烛,退了出去。厅中仅余下陆颖慧一人。紫曈欣喜非常,正想跨出垂花木门去招呼,忽然一只大手自身后探了过来,紧紧拢住她的嘴,将她拉回侧室。紫曈始料未及会有这种变故,刚是一惊,身上已被封了三四处穴道。那人没有出声,回手将她抛下,大步走去了花厅。
“难得班输公子大驾光临,不知有何贵干?”陆齐声阴冷道。
陆颖慧见他是从内室走出,有些意外:“原来你本就在这里。”
紫曈全身僵硬地坐倒于地,后背斜倚在冷硬的云母屏风上,心里也说了句:原来你本就在这里。
她慌里慌张地钻了进来,屋内一片昏黑,居然没留意到陆大侠本就躺在云母屏风后的卧榻上闭目养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