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落座之后,有丫鬟奉上茶来,便由秦皓白与朱芮晨为首与戚华夫人叙旧相谈,说的都是些与善清宫众人相关的旧事,只是不来提及他们的隐蔽身份。
紫曈不来插口,听上去便觉得这位夫人果然如秦皓白所言,不喜热闹,一点也不健谈。总是朱芮晨在问候她,她来简单回答,每句话都挑不出失礼之处,却不透露出一丝一毫的热情,似乎接待他们完全是种客气的敷衍。
紫曈听得无趣,便游目四顾,目光从黄梨木雕花落地罩看向梢间,见那里摆着一架乐器,竟是曾在隐月居见雨纷扬弹过的锦瑟。自那晚之后她再没见过这种琴,一见之下倍感亲切。
因为秦皓白之前来过一次,这回可说的话就更少了些,朱芮晨将问安的客气话都说完了,也就没什么话可对这位冷淡夫人说,便出言想要告辞。在这期间,雨纷扬都未发一言。
戚华夫人这一次随着他们站起身来,似是有意相送。紫曈指着梢间出口问道:“夫人那里面摆的可是锦瑟?”
戚华夫人朝梢间里望了一眼,淡然笑道:“正是。说来惭愧,我这里摆了这一张好琴,自己却琴艺拙劣,不登大雅。郁姑娘可会抚琴?”
紫曈笑了摇头:“我手笨得很,可不会这个。只是从前听人弹过,知道琴声好听。”
“是啊,这锦瑟之音,确实好听的很。”戚华夫人说着,语气神态间都流露出些许怅惘落寞。这还是她今日头一次在他们面前有了点真情流露的意向,紫曈看在眼里,不禁猜测:难道那位白二叔是个锦瑟高手?
戚华夫人这时将目光转向几位男客,笑吟吟道:“我常年独居于此,未免寂寥。不知几位贵客之中,可有人会弹奏锦瑟?若能来弹上一曲,让我有幸一饱耳福,可感激不尽了。”
她这语气尽显真诚殷切,令人听来心弦颤动,都觉得此情难却。紫曈下意识朝雨纷扬望去,见他站得离屋门最近,目光斜落一边,似乎根本没听见夫人的话,双臂自然地抱在一处,右手手指在左臂上轻轻点着,食中二指上的赤金戒指闪着点点光芒。
这一瞬间,紫曈感到十分凄凉,隐月居那一晚的绝世清音是再也听不见了,缥缈若仙的琴师再不能抚琴,不论这事怪谁,终归是一大憾事。而她又不禁忧心:雨纷扬想来也是为那出神入化的琴技而自得的,有过这种遗憾,他会对秦皓白毫无怨恨么?
厅中静了片刻,秦皓白接了口道:“既然夫人有此心愿,我愿献丑奉上一曲,还望夫人不要见笑。”
紫曈险些惊掉了下巴——他还会弹琴?!
眼见秦皓白大大方方地走去落地罩内,坐到琴凳上,像模像样地拨弦几声,试了试音,便弹奏起来,是一曲《碧霄吟》
外面太阳偏西,和暖的日光透窗而入,洒进梢间,在秦皓白肩头发顶描上金边。雕工精美的落地罩前,昔日剑仙尽数脱去锋芒戾气,凝神鼓琴,别有一番仙风道骨。
都说琴随心动,琴音最可真实体现弹奏者的性情,这一曲《碧霄吟》洋洋洒洒,将海天一碧、空灵高远的意境展现无遗,自也是秦皓白磊落心境的真切表露。
琴声时如空山鸟语,时如山间流泉,瞬时间将听者心中的一切凡俗尘埃荡涤干净。秦皓白这琴技和鼓琴姿态若与雨纷扬相比,少了几分儒雅温文,多了几分飒然刚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