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徐徐行了一个多时辰,来到永宁城西北郊外的一座庄院前。这座庄院背靠山丘所建,规制比之芙蓉别院、隐月居都小了许多,看上去不过两进的院落,只是建筑精巧,匠心独具,又整洁规整,看得出主人家是个既很讲究又不张扬的人物。
院门外是一道长而曲折的石阶,一行人都随着秦皓白下了坐骑,牵马步上石阶。
紫曈与秦皓白毕竟关系尴尬,在人前并不多说话,问起缘由,就由陆颖慧为她和卓红缨讲述内情。
“当日在善清宫你还未进过祠堂,也就还没机会为你讲明一些前情。其实当年善清宫的第二任宫主,也就是灵机道长的徒弟、吴千钧宫主的师父震青子,大名叫做白霁庭,与皓白的父亲是亲兄弟。”
紫曈吃了一惊:“那他不就也是……”小白父亲白雯天是前朝太子,他的亲弟弟自然也是前朝皇子了。想不到白雯天还不是前朝皇嗣的一脉单传。
陆颖慧点点头:“他是皓白的亲叔叔,于十多年前的一场变故中遇害去世了。”
走在他们侧前的秦皓白回头补充道:“是整好二十年前,在我仅有两岁的时候。当时善清宫还人数寥落,二叔与我父亲还有胡爷爷他们一行人遇到敌人围攻,二叔为了掩护大家,受了重伤,最后不治而亡。”
朱芮晨插口道:“嗯,我爹也正是那时负了伤,一直未能养好,才于三年之后才去世的。好在后来又多留下了菁晨这么个混小子。”
紫曈听到这也就明白了,所谓的敌人,一定是来自本朝朝廷,那时的善清宫元老们是泄露了踪迹,遇到了朝廷围剿,二皇子白霁庭和前将军朱鹤影是为了掩护余人而牺牲了自己。
卓红缨眨巴着眼睛,“是什么敌人那么厉害?你们后来给那两位伯伯报了仇么?”
朱芮晨、朱菁晨、秦皓白、紫曈和陆颖慧都不约而同地朝跟在最后边的雨纷扬瞟了一眼——要说仇人,这不是眼前就有个宇文家的儿子在么?
雨纷扬一直微低着头默默跟在最后,对他们说的话和表情眼神都毫无反应。这边几人都有些嘀咕,猜想着他这位腹黑强大的幕后主使应该还不知道他们这前朝余孽的身份,不然将其泄露出去,调兵将他们一网打尽,想来是不难的。
朱芮晨故意笑着回答卓红缨:“自然是报了的,我们早已将仇人家杀了个鸡犬不留,让他们断子绝孙了。”
紫曈与朱菁晨都对他这胡吹法螺的作风撇了嘴以示不屑。
秦皓白继续道:“住在这里的戚华夫人,就是二叔的遗孀。二叔去世之后,戚华夫人心灰意冷,想要避开一切是非。我义兄就帮她远离中土去安顿,也一直没将她的下落告知善清宫余人,不想让人打扰到她。这些年过去,只有义兄一直与她有着联络,我也是从嫂夫人那里得到讯息,才知道她近些年住在这里。”
紫曈恍然点头,原来这宅子的主人是他的亲婶婶,也是吴千钧的师母。想来当年白霁庭算得上对白雯天及其余善清宫元老有着大恩,善清宫主部后人自是对这位戚华夫人十分敬重的。
朱芮晨埋怨道:“你不早说,咱们这许多人首次登门拜会,却空着手连个礼物都未准备,未免太不像样。”
秦皓白摇摇头:“戚华夫人若是贪图这些,就不会多年来不与咱们联络了,咱们上门看望只是略表心意,也不必多与她叙旧说话,她不喜欢。”
院门已在眼前,朱芮晨慢下几步回身道:“宇文公子,我们要去拜会一位故人,你进去旁听也是无聊,或可以请你在外面稍等一阵?”
雨纷扬神态温文谦和,说道:“这位戚华夫人久居永宁,家父家母都与她相识,我也曾见过她几面,此时不好过门不入,还是随同一起进去拜会更好。”
朱芮晨扯了扯嘴角,回过身以极低的声音嘀咕:“还相识呢,这位婶婶看见你们宇文氏父子,不定多想捅你们几刀呢。”
秦皓白倒不以为意,淡然道:“一起进去吧,夫人不喜热闹,咱们进去问候几句便出来了。”当即叩响了门环。
一名仆妇来应门,问明来意之后进去回禀,过不多时回来为他们开了门,将一行七人都迎进了花厅。
院中与厅中的装潢摆设处处精巧别致,乍看上去朴实无华,紫曈却看得出,院中花木与内外摆设都是上品,这位夫人虽是寡居,看样子倒还过得富庶。
戚华夫人身着素净的月白杭绸褙子,头上簪着简单的两支珠花,坐在花厅正座上,见他们进来只是微微欠了身,含笑抬手道:“诸位请坐,寒舍简陋,不免怠慢,还请包涵。”
紫曈猜想着她应是位美貌女子,比之妯娌秦霜月或许不如,也差得不会太远。等见了面,还是有几分意外。戚华夫人不但苗条貌美,温婉端庄,举手投足间还另有一分罕见的高贵之气。这位前朝的王妃一举手一投足,倒像是做惯了王妃的模样。
秦皓白恭敬施礼道:“见过夫人,今日恰逢几位友人来到永宁,我特意招他们来一同拜会夫人。”接下来便将众人一一引见给戚华夫人。
戚华夫人对他们全都笑脸相迎,温和问候,只最后目光落到雨纷扬身上时,目中神色稍稍有变,平淡招呼道:“宇文世子也来了。”
雨纷扬同样面色平淡,拱手施礼道:“晚辈久离永宁,许久不曾来探望夫人,夫人一向可好?”
戚华夫人颔首道:“劳世子惦记,我一切都好。”
紫曈这是头一次听到雨纷扬用这以下临上的公瑾语气对人说话,不禁有些奇怪。这夫人怎么说也算是与当朝皇族有杀夫之仇,还能与定王一家有多深的交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