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红缨虽未谙世事,却曾有过随门派长辈走南闯北的经历,竟会说些本地苗语,叽里咕噜地与柜台里的苗人掌柜聊了半天,回到桌前对紫曈说:“据掌柜说,再往西走二三十里,就是永宁城,但他未听说过碧烟谷。他还极力想让我买那种臭果子来吃,那种东西,闻一闻都要吐了,谁会去吃?”
她们近日见到本地集市上售卖的许多蔬菜果品都未见过,一种硬邦邦飘着香味的果子叫做凤梨,另一种更大更硬、还长满尖刺的果子叫做榴莲,会发出恼人的臭味,怎么闻都不像是能吃的东西。紫曈曾打趣说,这东西又硬又重还有刺,用来做暗器砸人才最合适,若能砸散了染人一身臭味,更是杀伤猛烈。
卓红缨边说边吃着一碗汤粉,见紫曈既没在吃,也没听她的话,而是偏着头发呆,便问道:“姐姐在想些什么?”
紫曈回过神来,面现神秘笑意,凑近她低声道:“你来留意听旁边这些人在说什么。”
她们旁边的木柱之外拼了两张方桌,坐着七名穿着短打的汉子正在喝酒,说的是稍有口音的官话。其中一个首领模样的虬须汉子拍着一瘦小男子的肩膀说:“兄弟放心,哥哥学了这些年的武艺,若还不能给自家兄弟撑腰,岂不是成了脓包软蛋?那小子敢来阻你的好事,哥哥绝放不过他!”
周围几人纷纷吆喝,有的吹嘘大哥武功高强,有的则痛骂惹上他们的人有眼不识泰山。那瘦小男子脸上裹着绷带,遮住一只眼睛,嘴角另有淤青,朝他们勉强笑了道谢。
卓红缨听得奇怪,低声问:“姐姐不是说过,咱们一路行来时候紧迫,无暇再去行侠仗义么?”
紫曈道:“你不晓得,依他们方才的意思听来,是那瘦小的年轻人意欲强娶某家的姑娘,结果来了一个陌生人横加阻止,还将他打了一顿,他才请了这几位自诩武功高强的兄弟助拳。那位首领模样的似是与永宁城里的某位贵胄沾亲,又学了些武艺,也算是本地一位小霸王,他们今日与那位管闲事的义士约在这里会面,想要替那同伴一雪前耻。”
“那又如何?”卓红缨问。
紫曈目中光芒闪闪,脸上笑意愈发欢畅,“据那人方才说,打他的人出手奇快,就像会使妖法,他根本未看清对方行动,便被远远摔了出去,还说……那是位身穿黑衣、相貌奇俊的‘小白脸’。”
卓红缨愣了一阵,犹自不敢相信:“这里距离碧烟谷还有不少路程,会在这里便遇见他么?”
紫曈激动得手上发颤,无心再去多说,探身朝弯弯曲曲的小街尽头看着。
善清宫上与他淡漠辞行的情景似乎已是上辈子的旧事,经过了逃离善清宫、绿芜山庄上剑舞、以及芙蓉别院上与雨纷扬的一系列纠葛之后,心情几经大起大落,此时的紫曈只想尽快再见到那个人,一旦听到了他的消息,想到他已到了不远处,就一刻都再等不下去,恨不得立时冲到他面前才好。
张望了一阵见不到熟悉身影,紫曈急慌慌地站起道:“咱们走吧,朝那边迎上去或许能尽早见得到他。”
卓红缨抹着嘴起身笑道:“好,姐姐等不及,我也等不及想看看秦少主看见姐姐来了,是怎样一个惊奇模样。”
两人汇了饭钱,走出酒肆。那虬须首领还在大声夸口:“管他是何方来的野小子,到了哥哥手下,能让他走上三招两式,我这名字就倒过来写!”
紫曈解下马缰,正想上马,就听见身后传来一个男子沉冷倨傲的声音:“你这名字确实无需倒过来写,因为我的确无需与你走上三招两式。”
紫曈顿时全身僵住,如触电般全身一阵酥麻。这声音离得如此之近,好似一转身便可抓在手里,这三个多月的时日中多少次幻想能再听到它,也多少次曾绝望地以为再没了机会,再次与之重逢的时候,其心神剧震,可想而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