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纷扬的声音响在身边:“怎么,做了噩梦么?”
紫曈心头震颤,动了动嘴唇,没有说话,继而发觉,眼睛残余着隐隐刺痛,抬手摸了摸,才知上面被绑了几圈绷带。
雨纷扬轻轻拉下她的手来:“不要动,那位高人交待,务必要等到十二个时辰之后再解开,到时你便能看见了。倘若时辰不到,便会前功尽弃,到时大罗金仙也救不了你的眼睛。”
紫曈点点头,感觉触手所及还是那张卧榻,便问:“那位高人,已不在这里了?”
“是,她已经走了,说是要我等你醒来,自行带你离开。”
紫曈又点点头,任由他扶了自己起来,随他步出房门。
同样的院落,一去一返,两人的心境却都与来时大不相同。紫曈静静走着,将醒来前想到的那些线索一一梳理,愈发确认其中没有漏洞。
登临阁上的白衣剑客只能是他,绿芜山庄上事件的策划人也只能是他,甚至是替郁兴来策划弥勒庙围攻,以及故意调走万山岳、放任姜梓与万蓉嫣来携星小筑找她以激怒秦皓白的人,都是他。
朱芮晨果然没有料错,他就是幕后主使。
紫曈身上冷汗淋漓,轻轻战栗,手不自觉地攥紧,抓住了雨纷扬青白色的衣袖。
雨纷扬见状,又将她的手握到了手里,温言道:“那高人所用的第二道药品是刺激的很,所以才为你用了麻沸散,再稍忍一忍,药力很快便会过去了。”
紫曈满心迷惑,他的温柔关切都是如此真实,若说之前的那些友善都是逢场作戏,芙蓉别院暖阁里的原形毕露倒更像是他的真面目,那么事后的这些悔恨补救,又是为了什么?他在做着什么打算?是想一直将她蒙骗下去,还是有心改过、要与她和解?
紫曈很想直接问他,又觉得要问的话实在太多,一时不知从何说起。
雨纷扬本来打定了主意疗伤出来便对她言明一切,可那位夫人最后交待的一件事却令他迟疑起来。或许对她说起那些事,还需选个更恰当的时机,他再怎么等不及,也不能操之过急。
眼见已经快要走出院门,雨纷扬望了紫曈一眼,开口道:“将来你要将‘心如止水’练好才行。”
紫曈有些意外:“心如止水?”
“没错,因为……”雨纷扬说话间已带她迈出了院门,却被眼前景象惊得一呆,没将下半句话说出口来——等在外面的除了朱菁晨与卓红缨外,又多了两个牵着马的人,正是朱芮晨与陆颖慧。
朱芮晨抱起双臂,一副傲然自得模样,说道:“宇文公子,别来无恙。”
雨纷扬骇然变色,全身都冷了下来。朱芮晨这不光是知晓了自己的底细,而且是要当场揭露出来,这是多么不合时宜!倘若此刻便由他们来向紫曈说明一切,不但自己会落得百口莫辩的境地,对紫曈的刺激也是极大,那位夫人的嘱托,还如何能保证?
朱菁晨满面懊恼:“我这哥哥从不听话,居然还是找来了。你说你找来也就罢了,为何还要带着颖慧哥哥一起来?”
朱芮晨轻哼了一声:“我带颖慧来,就是为了有个人能替我骂人。”
卓红缨本就对瞒着朱芮晨行事而心怀忐忑,此时便缩在一旁不敢插口。
陆颖慧自听说紫曈失明就激愤难抑,此时亲见雨纷扬携了她的手出来,而紫曈脸颊苍白消瘦,眼睛缠着绷带,他更是再难忍耐,上前一把将她扯到自己身边,指了雨纷扬道:“枉她曾经那么信你,将你视作大好人,你这人面兽心之辈,竟忍心将她害成这样!”
紫曈插口解释:“颖慧哥哥,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你还要替他分辩!你都已在瞿阳逗留了这么多日,还敢说这眼伤没有他的责任?”陆颖慧又看向雨纷扬,眼睛里几乎要喷出火来,“你以为替她医治便可将往日罪孽一笔勾销了?你做过什么,我们可是一清二楚!紫曈,你眼中的这个大救星可是……”
“陆兄请慎言!”雨纷扬打断了他,上前了一步。
陆颖慧拉着紫曈后撤一步,袖中暗器已将出手。朱菁晨与卓红缨见状都紧张起来。
朱芮晨却一副轻松姿态,摆着手上前道:“慢来慢来,颖慧,随便骂两句也就罢了,真将人家骂得恼羞成怒来拼命,咱们几个还不见得占得到便宜,有话咱们回去再说。”
说着转过身来向雨纷扬一拱手:“多谢公子对舍妹的照顾,来日在下必定带舍妹登门拜谢,眼下,人我就带走了。公子不会有何异议吧?”
雨纷扬望着紫曈,眼神说不尽的凄然无望。这样放她被带走,自己再没了辩解的机会,还如何能指望得到她的原谅?所有想好的打算都就此被打乱,事情只会向着最坏的结果发展,可自己又无力阻拦,总不能在她面前便与这些人动手,将她硬抢过来。
他退后一步,艰涩地点点头:“好,只是临别之前,我还有一事必须转告诸位。为紫曈医治的那位高人方才嘱咐过,她这次复明之后,必须彻底止泪,只要再哭上一次,便会真正失明,再没治愈的希望。所以恳请各位帮她留意。”
紫曈心中一动,明白了他方才提起心如止水,要说的就是这事,而也正是出于这个缘故,他不敢让陆颖慧将他的过往直说出来,怕的是她受此打击,再次流泪以致失明。
朱芮晨一行人听后也都是一愣,陆颖慧道:“你这人诡计多端,怎知这不是你怕我们对紫曈言明你的底细,才有意诓骗?那位高人说这话的时候,紫曈自己可曾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