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菁晨抱着手臂,歪头看着他道:“纷扬哥哥,空口这么一说,倒像是我为了劝你倒戈而有意利诱。其实姐姐将来能否移情,我也毫无把握。但我能说,至少曈儿姐姐与我,甚至是小白哥哥,都真心真意盼着你是友而非敌。”
见雨纷扬又朝他看过来,朱菁晨加重了语气笃定道:“没错,小白哥哥知道你做过些什么,也知道你对姐姐的情意,可他还是期待与你做成朋友。我说这话,可是有把握的。”
雨纷扬没有答言,想起了紫曈那句“单说这心胸,你便与他天差地别”,原来那不是一句气话。他嫉恨那个人,也蔑视那个人,觉得自己处处都好过他,而那人可以放过傅雪薇,也可以不计前嫌愿做他的朋友,这心胸确是他比不上的。
朱菁晨又道:“所以但凡还有余地,都恳请你三思而行。倘若你实在没有退路,那也没有办法,待得这次医好了曈儿姐姐的眼睛,咱们该怎样,便怎样,也就是了。其余的话,都权当我没说过。”
说完他就转身返回了院中。雨纷扬站在夜风之中,良久未动。
朱菁晨回到院里,等在屋门前的卓红缨迎上两步,看了一眼院门影壁,低声道:“二朱,咱们这样帮雨公子做事妥当么?大朱可是说过他是什么人。”
“咱们是在帮曈儿姐姐,我哥哥本事再大,可没那么容易找得到能替姐姐治眼睛的高人。”朱菁晨也朝院门望了一眼,“若说帮他……也算是帮他吧,我确是有心给他个机会。”
紫曈自从郁兴来出事以来夜夜都难安眠,这一晚因着心如止水的作用睡得还算沉,头脑却还是静不下来,不由自主地将这次与秦皓白的重逢反复咀嚼回味。乍听到秦皓白声音时她满心激动,当时忽略的细节也就在冷静下来后都浮上心头。
小白见到她双目失明,竟然都没显露任何激动情绪,依旧平静说话,他真的能淡定到了这种地步?
前些天紫曈曾经不止一次地想象过,她因与雨纷扬的纠葛导致失明,这事若被人知道,即使是朱芮晨与陆颖慧,都要激愤难抑来找雨纷扬寻仇,秦皓白那样的性子则更不必说,不像对付姜梓与万山岳时那般失控就不错了。他又怎可能连内情都不急着追问?
雨纷扬使了什么高明手段,让秦皓白冷静若此,一心只放在劝她就医上面?
天明时分,卓红缨自梢间起了床,打着哈欠走去紫曈房间探看,穿过明间时却见到房门开着,紫曈已经站在门外,面对天井发着呆。而雨纷扬则站在影壁旁边,望着紫曈不言不动。两人就像在对视。
他们所在这处是在瞿阳城外的一处镇店。昨日夜间,雨纷扬从贺远志那里得到讯息,得知朱芮晨已有所行动,而同时朱菁晨也联络了留驻在瞿阳城的善清宫部下,得知哥哥已经带人赶来,这才有了朱菁晨跑去燃放焰火让朱夫人传话的一幕。
眼下朱菁晨未归,雨纷扬也不敢贸然出声对紫曈说话,就打了个手势给跟出门口的卓红缨。
卓红缨试探道:“曈儿姐姐?”
“原来红缨也在。”紫曈转头朝她露出微笑,探手来拉了她,“快来对我说说,你这阵子好么?大哥他们都好么?”
她没有预料中的惊诧,也不问卓红缨为何也会在此,又是如何与秦皓白会面,倒像是了然于心。卓红缨心思简单,只依着前一日备好的说辞回答她,觉得姐姐不来问那些事,反而更好应答。
雨纷扬却隐然心惊,紫曈确实不是个好蒙骗的人,难不成已经被她察觉了?而她又会不会因此改变主意,不愿去就医了?
过不多时朱菁晨赶了回来,继续与雨纷扬演起双黄,带紫曈用过早点,引她乘上马车,向着那高人的所在之处赶去。这过程中紫曈都是简单应答,没多说什么,既没问起秦皓白这些时日做过什么,也没再显露情意。
雨纷扬与朱菁晨都察觉到很不对劲,可她没来戳穿,他们也不便多言。眼下毕竟让她情愿就医才是重中之重。
行路半个时辰,马车停下,朱菁晨搀了紫曈下车后,学着秦皓白的声音对她说:“那位高人不喜接见外人,让旁边这位先生引你进去,我留在门外等你。曈儿,进去后一切听凭人家安排,不要随意说话,这位高人值得信任,你不必有所担心。”
“我知道。”紫曈淡然说完,任由他将自己的左手放到一个人平端的右手小臂上,随其走去。
那人不说话,紫曈也不询问,随着他踏着方砖路面,穿甬道、过回廊地走了一阵。紫曈偏过头留意了一下周围动静,忽开口道:“多谢你,纷扬。”
雨纷扬吃了一惊,自己只是隔着衣袖托着她的手一路行来,没有露出任何马脚,她能察觉,只能说明,她确是已将昨天的事洞悉清楚。
雨纷扬心慌起来,忙解释道:“他去得太远,我虽有心也难以找他回来,如此安排,都是为了让你答应医治眼睛。等你复明之后再与他相见也是一样。你该不会……临到此时还要反悔的吧?”
紫曈却露出了笑容:“纷扬公子往日多么镇定自若,如今竟然被我不肯就医便吓成了这样。你放心,你为了医治我的眼睛已费心至此,我怎好浪费你的好意?带我进去吧,如果这次真能令我复明,于你于我,想必都是一份解脱。”
雨纷扬长长松了口气,重新向她伸出手,略微迟疑之后,直接将她的手牵过来轻握在手里,携她朝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