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她手背上轻轻拍了拍,就想抽手离去。紫曈却又将他的手拉紧,恳求道:“小白你别走,再多陪我一会儿,好歹等我睡着了再走。”
“好,你睡吧,越早睡醒,咱们明早越可以早动身。”秦皓白扶她和衣躺下,为她拉上被子,任由她一直握着自己右手,坐在床边相陪。
紫曈感到他以手指按在自己腕脉上,将一股柔和内力缓缓送入,走的是“心如止水”的路径,将她悸动的心神很快平复下来,也有了困意。
当日在芜州城外,秦皓白教授她心如止水的情景浮上心头,紫曈满怀温馨甜蜜,很快沉沉睡去。
雨纷扬眼神复杂地凝望着紫曈,轻轻抽回了手,转头看了看身旁的朱菁晨,以及站在门口的卓红缨,起身走出房门。
面前是座精巧的民居小院,夜色之下,两株杏树挺立着满树稚嫩的花苞,静静矗立在天井一侧。雨纷扬深吸了一口清凉的空气,心情松快了几分。
果然世上只有那个人可以让她振作起来,他想到了这个办法哄她答应就医,果然奏效。以他这个内功程度与路数都与秦皓白近似的人来假扮,再用传音入密指导朱菁晨学着秦皓白的声音配合,就让紫曈以为是真的秦皓白来了。
他知道秦皓白的行踪,但眼下那人去得很远,想要找回来可是不易,紫曈的眼睛是等不得的。只有用这样的办法让她先拾回生念,治好眼睛,等到复明之后,就一切都好说了。
跟随雨纷扬走出后,卓红缨小心地关上门,含笑低声道:“雨公子的法子还真行得通,我还担忧,如姐姐那么聪明,怕是不易哄过她去呢。不过,姐姐走前还好好的,后来为何伤心到这种地步呢?雨公子,你可知她出了什么事?”
没等雨纷扬回答,朱菁晨先道:“你先回去守着曈儿姐姐,记得切莫出声让她知道。我来陪纷扬哥哥说说话。”
卓红缨也不追问,点点头折回了屋内。
雨纷扬与朱菁晨一前一后走到了院门之外,面对一片静谧无人的郊外景致驻足站立。
雨纷扬回头看看朱菁晨道:“你不想也来问问我,究竟出了什么事么?”
朱菁晨一副少年老成的笑容,缓缓踱着步道:“已经过去的事,问不问都是一样。纷扬哥哥想说,我便听着,不想说,我也不问。”
雨纷扬也勉强露出笑意:“我倒未料及,你竟会如此信得过我。”
他是前两日听到手下通报,说发现朱菁晨与卓红缨寻到了瞿阳。雨纷扬惯会识人,从前虽未看穿朱芮晨的谋划,却只凭着停战后那一次善清宫上的聚会,就看准朱菁晨是四公子中待他最为诚挚信任的一个。
朱菁晨所谓的“相信纷扬哥哥是好人”这一观点,早被他体会了去。雨纷扬相信与朱芮晨说不通的事,很可能可与他这兄弟说得通,就主动出面去联络了他们,也请朱菁晨来配合他演了这一出戏给紫曈。
“我不过是为曈儿姐姐着想罢了。”朱菁晨转过身来,看着雨纷扬,“若说十足的信任,也谈不上。我是想笃信你是好人,却也知道,好人也有被迫去做坏事的时候。所以很想问问纷扬哥哥,将来是何打算?”
这话意思昭然,他愿意配合雨纷扬,都是因为觉得暂时这样处置,是对紫曈好,可只要雨纷扬还坚持与善清宫为敌,他将来的立场自然还会与之对立,不会有任何含糊。
雨纷扬微微凝了眉头,轻叹道:“此事……我眼下还不好答复你。”
傅雪薇所谓两全其美的解决之道,他还毫无头绪。而今善清宫的人已获知内情并寻上门来,情势逼得他必须尽快决断,一旦处置不当,就只有反目成仇一路可走。眼下要想避免反目,只有全盘放弃,可这又谈何容易?
紫曈于他是很重要,但这个全盘大计背后的人对他一样重要,一个人从幼时记事起就被母亲耳提面命要成就大业,哪是那么容易可以放开的?更不必说,这个代价高昂的全盘放弃,一样不能为他换来紫曈的心。
雨纷扬生来头一次这么彷徨无措,果然如朱芮晨所料,遇到了与情意相关的事,他就会乱了方寸。
朱菁晨点点头道:“纷扬哥哥能如此说,足见也有收手之心。我自认也有几分识人的本事,看得出你谋划这些事,绝非出于自己的野心。你不能轻易放手,定是另有苦衷。我不过是想,你若能此时收手,一切都还有机会挽回。”
雨纷扬面露疑色望向他:“你当日也在登临阁上,你还觉得,将来她知道了这些,也能如你一般看得开,不来憎恨那个逼她跳崖的人?即便她对自己受过的伤害不去计较,可若知道了在绿芜山庄上将秦皓白害得命悬一线的人,事后还装作救星,承了她这许久的感激之情,她也能原谅我?”
朱菁晨转着眼睛想了想:“你曾想杀小白哥哥,也险些伤了姐姐性命,可他们如今都没事,等到姐姐的眼睛治好了,你就弥补了一切过错。你们之间尚未结下深仇。只要将来不再继续,未必没有争取到姐姐原谅的可能。”
这话说得与傅雪薇那番话异曲同工,而朱菁晨还补充上了一个更具诱惑的条件:“而且我与哥哥都觉得,曈儿姐姐能与小白哥哥复合的希望微乎其微,也都有心为姐姐另择一个归宿。因着小白哥哥的关系,姐姐她是绝不会愿嫁颖慧哥哥的,在我看来,纷扬哥哥你……倒是最好的选择。”
雨纷扬微蹙眉头呆望着一边,没来接话,心里却是翻江倒海。他本觉得能与紫曈和解都是奢求,哪敢对那样的事还抱希望?真的如朱菁晨所说,只要他适时收手,就连这样巨大的幸福都可以指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