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颖慧忧虑道:“大哥,即使知道了他留了紫曈在那里,我们又该如何救她出来?皓白不在,咱们若与雨纷扬硬来,不知可有胜算。”
“这不必担心,我自有对付他的招数。”朱芮晨面色严峻,神色间半是自信半是担忧,“我已得悉了他的身份。”
转过天来,傅雪薇又来看望紫曈时,见到她正坐在院中的井台边发呆。傅雪薇早就让丫鬟常带紫曈来院中透透气,她却很少答应,即使出来也指在门口的回廊间稍坐。这一见她竟到了院里,傅雪薇便心感意外,以眼神向守在一旁的丫鬟双成询问。
双成走近她低声道:“今日郁姑娘主动说呀来外面晒晒太阳,我便带她出来了。”
傅雪薇点点头,不敢出声,便指了指井台,意思是总不该让她坐在井台上,之后便要离开。
却听紫曈道:“傅姐姐?”
傅雪薇一愣,她这些天都没在紫曈面前出过声,身上也没熏过香,想不到她竟还是这么轻易就察觉到了是她,还出言如此客气。傅雪薇只好走上前:“妹子,有什么事?”
紫曈伸出手来:“带我四处走走吧。”
“好……”傅雪薇扶了她起身,示意双成不必跟随,扶了紫曈沿着石子甬道缓步走去。
阳光和煦沁心,庭院中鸟语花香。紫曈左臂由她扶着,伸出右手,摸到有什么树木花草,都要停下来仔细摸上一摸,闻上一闻,似是对周遭世界充满了好奇与怜爱,又似对只能用这样的方式去感触它们而遗憾。傅雪薇看得心酸不已,泪水盈眶。
紫曈忽地向她转过头问:“你在哭么?”
傅雪薇忙擦了擦泪道:“没有,不过是有一点伤风而已。”
紫曈在一处庭院中间停下来,静默了一会,说道:“傅姐姐,你能再为我讲一些小白的事么?”
在善清宫时,傅雪薇曾为她讲起许多有关秦皓白的往事。原来这会儿叫了她来,也是为了听听这些故事,傅雪薇勉强一笑道:“好。让我来想想,还有哪件有趣的事没有说给过你听。”
她回想着自己在善清宫的经历,娓娓讲起:“那是在十年前,嗯……算到现在,该是十一年前了,也是一个这样暖洋洋的早春日子。芮晨忽然来找我,叫我去配合他使个恶作剧,耍弄新来的少主。少主比我年纪大些,又总是阴沉着脸,我那会儿是有些怕他的,但又不愿违拗芮晨,就还是去了。依照芮晨的安排,我骗少主说我养的猫儿在后山跑丢了,让他陪我俩去寻找。等去到后山,我与芮晨便趁他不注意偷溜回来,将少主自己扔在了那里。当时的后山小路繁杂,林子茂密,少主一个刚到善清宫不久的十二岁小孩,自然就迷路在里面,走不出来。
年少时的往事令傅雪薇心情稍稍舒展,她抬头望了望如洗碧空,说得更加入神,“芮晨回来后很是得意,夸我大有骗人天赋,我自己倒未觉得什么,没过多会儿便将这事给忘了。等到天黑了,大人们发觉少主丢了,开始全体出动去寻找,我才又想起这件事来,见到大人们那么恐慌,才察觉自己闯了大祸,满心担忧着受罚。少主终于被找了回来,他被大人们领着走回后门,看见我在门里呆呆地站着,上来便问我:‘朱芮晨也回来了么?’我想他一定是要找齐了我们两个一起兴师问罪了,不知怎么回答,却又听他说道:‘你们都回来了就好,我还担心你们迷了路,找不回来,一直在山里等你们呢。’”
傅雪薇说到这里就停顿了下来,紫曈痴痴地听着,也不说话,两人在暖阳照耀下的庭院里静立了许久。她们都未发觉,雨纷扬已经悄然无声地走来了不远处的游廊之下,正望着她们。他说要离开两日,却因事情出奇顺利,才一日就回来了。
傅雪薇唇边挂着苦涩笑意,继续道:“后来芮晨总拿这事取笑少主是个傻孩子,居然被骗了还不自知,傻呆呆地留在山里等我们。我习惯了一切都听芮晨的,也以为少主傻。后来我与少主也没多少接触,再没去注意他是不是真傻,只是一直有些奇怪,不明白芮晨那么自负聪明的人,怎会从那以后就变得越来越忠实于那个他口中的傻孩子了。直到……直到前不久,前不久我做了那件错事……”
思绪又回到那一日的善清宫跨院中,当时她已被朱夫人制住,一瞥眼间,看到了站在正房门口的秦皓白。
傅雪薇语调也变得艰涩:“少主之前险些自绝而死,一直昏迷了数日。那天芮晨将我当众揭发了出来。我正对芮晨痛恨至极,一眼看到少主居然醒了,就站在房门口,我一心想要他死在芮晨面前,好让芮晨痛不欲生,就拿你爹爹的死来刺激他,说他才是罪魁祸首。当时逼得芮晨都几乎想要下手杀我,谁知道……少主居然拦下了他,还叫朱婶婶放我走。”
她说着再也支撑不住,哭了出来,“我那时才明白,这个人……哪里是个傻孩子了?他明明就是生性善良,明明就是真心替别人着想。芮晨早在当年听他说了那句话后,便明白了这一点,开始善待于他,而我居然……居然那么多年都执迷不悟,还把这个善良的人亲手害成了那样!”
紫曈却只微蹙双眉,静默不语。
雨纷扬静立于游廊下看着这幕情景,脸上神情平淡,不言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