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纷扬却不知道她在迟疑些什么,只知道多看她一眼,都是莫大的折磨,便起身冲到跟前揪起她来,拉开房门将她推出了门外。
紫曈撞开锦缎门帘,一头冲进暖阁外的寒冷世界,跌坐于地。手上触到地上积雪,她抓了一把放到眼前,果然一点也看不到。即便是深夜之中,周围没有灯光,这样的白雪也该反出一片荧光,更何况她明明记得自己由念玥领来这里时,见到暖阁门外也挂着不少灯笼。事实再无可怀疑,她就是已经彻底失明。
这一夜的各样打击都沉淀了下来,压得她心中一片纷乱,连绝望都已忘了。她已经下定必死之心,现在没有死成,还得了自由,却落得双目失明,若没人引领,连这道院子都不知如何出去,这又该怎么办?
紫曈茫然起身朝前走去,也不知挂到了什么,身体失去平衡跌倒在地。旁边伸来了一双手搀扶,紫曈先是吃惊缩手,随即发觉那是一双纤细的女子之手,鼻中闻到一股令人舒心的淡淡幽香,心神便稍稍一定。紫曈攀了那人的手恳求道:“求求你……送我到外面去。”
那女子并不说话,似在迟疑,紫曈又流泪哭求道:“求你送我出去,我死也不要死在这座院子里!”
那女子轻轻拍拍她的手来以示安慰,搀扶着她朝一边走去。过不多时,紫曈听到耳边传来木门打开的声音,伸出手去一摸,果然摸到了一扇大门,以这质地厚度来看,就像是她来时所走的那道角门。
她放下心来,迈步出了门槛,向那女子道:“多谢姐姐,我这就走了。”
那女子一时没有放手,似是对她挂念担忧,这令紫曈心头一暖。于这样的风雪之夜,刚刚遭受过暖阁中那番恐怖虐待,临当绝境,再被这一丝的人情之暖所触动,紫曈心中的哀戚全都爆发出来,瞬时泪流满面。可她再不想与这里的人有任何瓜葛,还是挣脱了那女子的手,说了声:“放我走吧。”就跌跌撞撞地冲去门外。
耳边响着风声,脚下踏着滑溜的冰雪,眼前面对一片漆黑,紫曈跌跌撞撞地奔跑了一阵,终于又扑倒在地。脸颊被积雪的冰凉刺激,令意识稍稍清醒。她摸索到身边是丛竹子,抓了竹竿爬起身来,静静站立。
想尽快远离那座恐怖的庄院,却连方向都无法辨识,想要活下去,却没了自理能力,甚至想死,都因身边一无长物而无法办到。
还有什么出路?秦皓白已经彻底放弃并远离,即使还能联络到善清宫的人,难道就要作为个盲人被人家照顾一辈子么?这当真是绝境中的绝境!
一阵凉风卷着冰渣扑面而来,紫曈仰天喊道:“我已经没了爹爹,没了小白,被傅姐姐背叛,被外祖父家的亲人陷害,如今连我最最信任的纷扬也来与我反目成仇,我还失明成了瞎子。老天爷,你还想怎样来折磨我?你究竟还想使出什么招数来折磨我!”
暖阁中,雨纷扬背靠着雕花木门在地毯上呆呆坐了一阵,想要拾回平日的理智理一理思路,又力不从心,只觉得头痛欲裂,他忍不住抬手扶额,却在手放下的一刻,猛见到淡青色的衣袖上滴着两点红斑,好似一朵没有绘成的红梅。
他向来整洁,疑惑自己是晚宴前刚换好的衣服,这痕迹是从何而来?一转头之间,见到了身旁的木门上赫然有着一抹殷红——黄梨木雕刻的山茶寿带,一朵山茶花被染红了大半边,那殷红色还在顺着茎秆缓缓向下延伸着。地上仍掉落着碎成数瓣的凤蝶玉簪。
雨纷扬伸过手去,在那片嫣红上轻轻一抹,就抹下一手血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