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纷扬这手生得极好,若论形状,与秦皓白没多少不同,但不知他是天生,还是后天有何保养的妙招,使得这双手如女子的手那般细白精致,一点也没有武人的粗犷。加之随时随地维持着一副自然而优雅的姿态,更是令人赏心悦目。
紫曈却没在欣赏,而是暗中将自己的手与他稍作对比,感叹着:这么好看的手,生在个男人身上,可惜了。
雨纷扬望着她搭在自己腕上的纤指,含笑道:“我从前可是连你的衣袖都未碰过的。你可要好好记住,咱们头一次肌肤相亲,是你主动来碰了我的手。”
这话如此露骨,堪称朱芮晨附体,却是白费——紫曈根本没有听见,她呆呆望着桌上餐碟道:“你家果然富贵,连碗碟都做得如此别致好看。”
雨纷扬愣了愣,动动手指,以戒指撞击出哒哒两声,“听我说了这样的话,你不来羞涩腼腆已经相当不给面子,怎还能神游天外无动于衷?”
紫曈回过神来,尴尬歉然道:“抱歉,纷扬,你方才说了什么?”
雨纷扬拧起眉头:“你在想些什么?我也不怕与你直说,眼下我神智混沌,已经没了往日猜知他人心思的本事,而且心情烦闷,耐性全无。你想着什么,最好来对我明言。难道你竟发觉,我已经病入膏肓无药可救了?”
紫曈道:“你明明好好的,既没中毒药迷药,也未受什么伤啊。”
雨纷扬道:“我有说过自己中毒受伤么?”
“那你今日这样反常,又是因为什么?”
雨纷扬很无奈,能怎么对她说呢?告诉她自己想把她留下,为此几尽疯狂,才会如此言语奇怪?这话不能说,可不说又能怎样?任由她饭后离去?他又绝不容许。他没有中毒,却算得上病入膏肓,又无药可医。
以手指轻轻摆弄着桌上筷子静默一阵,雨纷扬才道:“不瞒你说,今日我忽然动了心思,很想去做成一件事。你也知道,我从不做没把握的事,要做就一定做得滴水不漏,十全十美。可眼下这事我却殊无把握……错了,不是殊无把握,而是我明知道,根本没希望做的成,本该就此放弃,只可惜我执念已深,已放不下,这才为此苦恼。”
他眉间挂上愁容,说得全情投入,却听紫曈淡淡道:“嗯,这一道菜一定是生煎猴脑了,我从前只听说过,这倒是第一次亲见。”
抬头见雨纷扬紧锁眉头地看着她,紫曈红了脸窘迫道:“抱歉……纷扬。你继续说着。”
雨纷扬紧紧拧起眉头:“说什么?说生煎猴脑啊?你先来告诉我,你究竟在想些什么?”
紫曈两手揉捏着衣带,局促不安道:“你不知道,我离开善清宫后没过两天便遇到过年,一直未能好好打尖住店……”
雨纷扬有些不耐烦:“那又如何?你与我很见外么?有什么话这样难以出口?”
紫曈扭捏地赔笑道:“我十天来都是吃些干粮与打来的野味充饥,今天白天又耗了许多体力……所以……我可以一边吃饭一边听你说么?”
雨纷扬眨着眼睛愣了好一阵,这才明白什么夸赞碗碟,又说什么猴脑,都是在暗示她想要动筷吃饭。他苦笑叹道:“我竟已到了连这事都看不穿的地步。”
紫曈仍是一副很莫不开又可怜巴巴的神态盯着他,似在用眼神反复询问着“我可以吃了么?”雨纷扬更觉啼笑皆非,只好点点头,打了个“请”的手势。
紫曈顿时欣然一笑,取了碗筷开始大快朵颐。雨纷扬却并不动筷,只是静静坐着,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吃。
紫曈从不是斯文拘礼的大家闺秀,这幅吃相倒像个天真孩童。疯狂吃了一阵,终于解了饥饿,这才注意到雨纷扬一直不言不动地望着她,便问道:“你为什么不吃?”
雨纷扬手里把玩着白玉裹银箍的筷子,含笑道:“吃饭有什么稀奇?中午吃过,昨日也吃过,从前天天都吃。可这样看着你的机会却是头一次有。我这样聪明理智的人,怎可能顾此失彼,为了吃饭而耽误了看你呢?”
面对他这毫不掩饰的含情脉脉,紫曈却既不娇羞,也无不安,只蹙眉叹道:“看来你想要做的那件事,果然是将你难住了。”
雨纷扬当真无计可施,自嘲道:“我向心上人传情达意,她却不是以为我中了迷药,就是以为我为别的事纠结失心,这算什么道理?莫不是说我命里多桀,合该被你冷落慢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