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芮晨默然望了他一阵,忽地哑然失笑:“我从前一向自信满满,觉得自己是那个将世事看得最准最透的人。可这阵子多历变故,时不时就会有些人与事触动了我,让我怀疑起自己从前那份自信。眼下你竟也让我开始动摇,有些相信小白与曈儿的事有可挽回了。”
说着又拍了拍陆颖慧肩膀,“颖慧,如果你真能将这事办成了,真有办法促成他们复合,我情愿反过来叫你大哥。你别误会,这可不是说我不信你能办得到,而是想说,我也如你一样,极力盼着这事能成。不对,这事若真成了,你的功劳太大,做我大哥已经屈才,我得叫你大爷,颖慧大爷。”
陆颖慧也忍不住笑了出来,转而又忧虑道:“可惜眼下,我毫无把握可以帮紫曈养好心伤。她是那么有主意,像是一切都已想得明白,可谁都知道,她这样子根本毫不正常。”
朱芮晨正要说话,忽又顿住,回身朝山下望去。
陆颖慧问:“怎么?”
朱芮晨道:“有人来了,骑了马……是两匹并骑。难道……竟是菁晨将小救星带来了么?”
陆颖慧也朝山下望去,过不多时,便见到两乘马奔来山下的弯道上,马上乘客是一男一女,稍稍分辨就认了出来,那男的果然是朱菁晨,女的虽然看不甚清,但也可以猜知,一定就是卓红缨了。
朱芮晨与陆颖慧都于多日消沉之后终于又感到心头一喜,快步迎了上去。
来在台阶上之后,朱菁晨在前、卓红缨在后,两人都下了马,牵马快步上行,很快与迎下来的两人遇在一起。
陆颖慧道:“菁晨,卓姑娘,你们总算来了。”
朱芮晨道:“我刚才还说,以为临近过年,血月门是不会放人的。想不到你们居然就到了。”
朱菁晨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哼了一声:“他们是不放人,可我又为什么一定要等他们放人?反正红缨自己也是愿意来的,我就带了她一路闯出来了呗。”
卓红缨上前道:“大朱,曈儿姐姐她……她好些了么?”随后不等朱芮晨回答,又兀自蹙了眉头道:“我又说傻话了,她怎可能会好?她与秦少主那么不容易才聚到一块儿,竟又遇见了这种事,怎可能还会好?”说着竟然小嘴一扁,就这样吃吃地哭了出来。
陆颖慧受了感染,也随之黯然。朱芮晨却泄气道:“大小姐,我差了人找你过来是为了安慰她的,你怎地反倒在她之前哭了?难道竟要她反过来安慰你么?”
朱菁晨看看他们两人道:“看来小白哥哥与曈儿姐姐的身子都已没事了?他们眼下是何状况?”
他走的时候还是秦皓白昏迷、紫曈尽心照料的当口,想到自他走以后,又发生了傅雪薇的事被揭穿、秦皓白出走这两件大事,陆颖慧与朱芮晨都觉满心惆怅,一言难尽。
陆颖慧叹道:“这些事进去后再慢慢说,眼下紫曈去为父亲上坟,一会儿也就该回转了。”
朱芮晨忽然想到了什么,一把拉住陆颖慧道:“颖慧,你送她去上坟的时候,是否注意到她都带了些什么东西?”
陆颖慧一怔道:“她还会带些什么东西?我帮她提了一只篮子,里面究竟放了什么,我没有看,只知道她烧的纸钱都是从里面取出的……”忽然心头一震,也反应了过来,惶然道:“那篮子有些分量,显然不只装了纸钱。而且……她腰间还携了青元剑。她上坟又带剑做什么……”
朱芮晨再没说什么,飞身朝山下冲了出去,转眼间便消失了踪影。
卓红缨怔怔道:“出了什么事?大朱他去做什么?”
朱菁晨却反应了过来,蹙眉道:“是曈儿姐姐……她走了。颖慧哥哥,是小白哥哥他也已经走了对不对?”
陆颖慧茫然点点头,想到自己已然回来了这么长时间,便觉得找回紫曈的希望甚是渺茫,不禁心里一阵虚空,痴然回想着方才墓地的情形,想起紫曈最后对他说的那句话:“你与那位姑娘的事,真的不要再拖了。好好地去找她吧,别再让她等下去了。”
她之所以那么啰嗦,原来是因为要走了,留下一份嘱托。
陆颖慧苍白一笑,默默心道:“他走了,你便也决定离开,你既然认定这里没人值得你留下,还何必在走前抛下这样一份关照?”
夕阳之光斜斜洒下,将善清峰整个染上一层暖暖的金色,也在反面映下长长的阴影。紫曈驻足山路上,远远地望着半山腰上那座善清宫,回想起自己第一次来到这里的时候。
那时的朱芮晨问她:“看到这个向往多时的地方还不及绿芜山庄气派,你真的一点也不失望?”
那时的她微笑答道:“我真恨不得这一进去,这辈子再也不用离开的好。”
往事是如此锥心,而她却仍只是淡淡一笑,轻轻道:“再会了,大哥,颖慧哥哥,菁晨,朱婶婶……这里没有了小白,也就再不是我该呆下去的地方。不过我一定会一辈子记得你们的好,就像……一辈子记得他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