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芮晨道:“你可别想来敷衍我,我是什么人?我脸上写着‘很好糊弄’四个字么?你这显然不是只随便想象一下与我身份对调而该有的反应,你究竟想到了什么?莫非……你也知道有个爱你的人,可能去伤他们?”
说着飞速回思一下往日细节,“是那个被你所救、还曾约你私奔的姑娘么?她究竟是什么人?”
陆颖慧惶然一惊,知道这位大哥天生机敏过人,自己隐瞒下的那件事居然这么快就被他拿来与他此刻的反应联系了起来,一时有些无措。
朱菁晨当日毒发时学说了那一段陆颖慧与一个不明女子的交谈,朱芮晨事后“审问”未果,并没从陆颖慧口中得知更多细节。陆颖慧曾就这件事对紫曈说怀疑自己救错了人,又说已经承诺了那个姑娘等到这里的事情了结后会去找她。这些事都并不为朱芮晨所知,可他还是仅仅依着陆颖慧眼下表现出的这份不自然的神情,便敏锐地联系到了那个神秘女子身上。而此刻陆颖慧的这份惊诧无措,又显然是给了朱芮晨默认的回复。
朱芮晨上前两步,审视着他道:“你救了一个对小白与曈儿怀有敌意的女子,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陆颖慧一时思绪纷乱,脑中闪出当日的情景:绿芜山庄四处溅洒着鲜血,耳边传来人们的惊呼与惨叫,一名少女全身瑟缩地躲在两道墙壁间的狭窄空隙中。见他出现,那少女惊恐地缩了缩身,泪眼朦胧地看看他,目中尽是无助与绝望。
他知道她是谁,也大致听说了她曾对紫曈与秦皓白做过什么,知道留她活着,对那两个人有着巨大隐患,可面对一个受惊过度、楚楚可怜的少女,他又实在硬不下心肠置之不理,等着看她身首异处。
他救下了她,藏起了万蓉嫣,就在他去到携星小筑外为紫曈与朱芮晨放下吊桥之前,之后又避过善清宫众人的耳目为她暂且安置了落脚之地。待得跟秦皓白去过玉柳苑与芙蓉别院分手之后,他又去看望了她,并安排她上路南下去投奔亲戚。
绿芜山庄上男女老少死了近百口人,没有人留意其中有没有万大小姐。万蓉嫣好似一只受了巨大惊吓的小兽,天天担惊受怕,梦魇连连,自然而然将救了她的陆颖慧视作唯一的依靠,对他表现出万般依赖。
陆颖慧将她安抚得冷静了些,就为她讲明道理,秦皓白虽然杀了她的父母,与她有着大仇,但那是因为她父母有错在先,所以她不该想去报仇。这道理说起来似乎苍白无力,但却是他自己的作风写照,他的亲生母亲为人所害,他正是因为心里秉承着这份公道,才没有去报仇。
这样以自己为例去说服她,看起来万蓉嫣是都听进去了。陆颖慧总在担忧自己是救错了人,将来会为秦皓白与紫曈引来祸患,而万蓉嫣告诉他:“颖慧哥哥放心,即便只是为了你,我也绝不会去做伤他们的事。”
陆颖慧勉强安了心,也承诺日后会去找她。他与朱芮晨的性子不同,虽说心还牢牢拴在紫曈那儿放不开,却对依赖他的女子并不抗拒。有个姑娘爱着他,他觉得顺势接受,就那么度过余生,也挺好的。
只是没有想到,他所承诺的等看到这边的两人顺利成亲就去找她,会因为这次的变故而无法实现……
陆颖慧拉回思绪,朝朱芮晨摇摇头:“不,她不会去做那种事的。大哥,这事还不到说的时候。我一定会留意着,不让那种事发生。”
朱芮晨见状也不强求,只好点头道:“但愿如此,到时若有什么难处需要帮忙,别忘了支会我。这里还有个采花贼大哥在,他不但阅女无数经验丰富,而且还立志终身不娶,再不会对女子动手动脚,找他帮你处理女子的事最合适不过。”
陆颖慧哑然失笑,压在心头的沉重抑郁总算淡去了一些。
朱芮晨观察着他的神情,道:“所以说,你别来对我嘴硬,你本就是个心软的人。正如你觉得雨纷扬如果对曈儿有着真情,就一定不会来害她一样。而我却能理解他,因为我知道他与我一样,是心硬的人。我们这类人或许没有你心里那套简单的道理,但会将条条框框都分得清楚明白,知道于自己而言,哪一条为重,哪一条为轻,不会感情用事。”
见陆颖慧想要插话,他又抢在头里说:“你不要看我当初为花凝的事沉湎成那样,就将我看做简单的多情种子了。那时我会出走,是因为知道善清宫有没有我都没关系,这才会去躲了两年的清闲。若知道有责任加身,我也就不会那么放纵自己。”
陆颖慧又忧虑道:“话说回来,雨纷扬的事……即使这次的主谋不是他,焉知他下一步会做些什么。”
朱芮晨叹了口气:“这人行踪诡异,身份不明,想调查他的下落都很不容易。我已经派下了人去留意巫山派,查找贺远志的行踪。这次郁兴来的这条线……算是彻底断了。”
一提到郁兴来,他们自然又同时想到了紫曈。这个失去了世上最后一个亲人的人,至今还未曾流过一滴眼泪。他们也都知道,寻常发泄悲痛的方式都已太过苍白无力,无法撼动她心里那份沉重坚实的悲痛,她只好这样麻木不仁。
朱芮晨道:“这几日多留意着她的情形吧。”
陆颖慧点了点头,心里觉得大哥的这句嘱托完全多余,自己于公于私,自然都愿意倾尽全力去关照她,甚至如果需要他出手做什么事,只要他确信对紫曈好,他都可以无所顾忌,不去在意旁人的眼光与说法,方才拉了紫曈来阻止秦皓白这事就是个典型例证。那么又用得着什么嘱托呢?可见聪明的人有时就会多思多虑又婆妈多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