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曈本以为他要询问的是医术病理,哪想到他一出口,话题竟会如此肃杀,登时吃了一惊。
陆颖慧见她脸色骤变,忙解释道:“姑娘放心,在下这样问,可不是存了心要去谋害什么人,而是因为,在下的一位朋友家中发生过这样的事。一家人同吃同住,没有谁有任何的特别饮食,却有一人中毒而死。姑娘曾为许多中毒之人医治,是否想得到这会是什么手法?”
紫曈略略缓下情绪,道:“公子可知,那名死者中的是什么毒物?”
“是鹤顶红。”
紫曈点头道:“既是鹤顶红这般猛烈的毒药,若是其余的人也一样服食下去,绝没仅有一人中毒而死的道理。”
陆颖慧紧锁眉头,忧虑道:“正是如此。那死者早已疑心有人要害他,所以处处留意,不但一日三餐必与家人一桌同食,连饮茶饮水都要与他人共用茶壶,混用茶杯,实在是没有给害他的人留下一点下手机会。却不知为何,最终还是难逃中毒而死的厄运。”
紫曈这些年来为人疗毒时,从郁兴来那里听说了许多下毒事件的始末,对下毒害人的伎俩颇有些了解,这时说道:“公子是否清楚这件事的来龙去脉?若可以向我细细讲述事情始末,或许我可以帮公子推测出些许线索。”
陆颖慧望着水中绿柳倒影,思绪陷入了回忆,娓娓道来:“被人毒害的,是一个大户人家的夫人。这户人家的男主人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娶了一位小姐为妻。这位夫人本来贤惠温和,很得一家人的喜欢。只可惜,他的夫君早在娶她过门之前便心有所属,对心上人一直不能忘情,也就对那夫人十分冷淡。那夫人也不在意,一样勤俭持家,将一个家打理的井井有条。直到他们成亲后的第三个年头,他们的长子两岁的时候,这家主人偶然遇见了一名女子,容貌竟生的有几分像他那个心上人,于是主人便将这女子娶回家里,做了二夫人,对她极尽宠爱骄纵。”
他原本只需叙述那件毒杀命案的过程,无需将前因讲得如此详细,只是那件事显然于他触动颇深,影响颇大,所以一旦开了头,他就不知不觉间将细节都讲了出来。
紫曈则听得入神,听他稍稍停顿,插口道:“这么一来,那位大夫人一定更要受冷落了。”
陆颖慧道:“不光如此,二夫人因为恃宠而骄,还处处排挤欺负大夫人,也欺负她那孩儿,时不时便要找些由头,让那幼小的孩子饿上一顿,甚至挨打受骂。偏生男主人为二夫人着迷的很,对她言听计从,从不违拗。”
紫曈呆呆听着,对那对母子满是同情,转念联系到那下毒事件,心中一动,道:“公子所谓的毒杀,莫非是那二夫人……她竟为了被扶成正室,最终毒杀了大夫人么?”未等陆颖慧回答,她已然又想到了一事,见陆颖慧神情间透着悲苦无奈,更加信了自己的判断,“陆公子,你将这事说得如此详细,莫非是……在说你自己的经历?莫非那位被害的大夫人就是令堂,那饱受欺凌的大公子就是你?”
陆颖慧眉心一颤,似被触到了什么心间隐痛,随即苦笑一声,摇头道:“并非如此,那位大夫人不是我母亲,那位大公子也不是我。”
紫曈怔了怔,赧然道:“是我一时心急,竟胡乱猜忌联想了起来。这事不是公子你亲历,那自然最好,不然若你是那位大公子,被害的又是你母亲,那你这身世未免太过悲惨了。”好人公子怎么能有那样悲苦的经历?紫曈想想都觉得太不忍心。
陆颖慧听了这话,却露出了凄然苦笑,道:“是么?我怎么倒觉得,如果事实真是那样,反倒于我是件好事。”见到紫曈一脸的茫然不解,又道:“姑娘还是听我慢慢道来吧。那大夫人带着大公子,苦苦忍耐着二夫人的欺凌,延挨度日。终于在几年之后的一天出了事,大公子出门去玩,晚间没有回来,大夫人想要差人去寻找,二夫人却以例行关门为由,不许人出去,说大公子只是玩得野了不愿回家罢了。结果等到次日,有人送了信回来,说发现大公子在城郊出了意外,已然因失血过多而死。”
紫曈听得惶然心惊,那位大公子居然死了,这一来,事件中的人冲突陡然加剧,同时也证实那可怜公子绝非陆颖慧自己。
陆颖慧继续道:“大夫人伤心欲绝,认为儿子之所以会死,都是因为二夫人拖延寻找所致,若是晚间立刻差人去将大公子找回疗伤,大公子也就不至于失血过多,因此将二夫人恨入骨髓。二夫人这会儿也明白自己做的过了,有心弥补,可为时已晚。人命大事引发的仇恨又怎能化解的开?大夫人的恨意已如坚冰,并且毫不掩饰,扬言一定会让二夫人为她儿子抵命。二夫人从此日日担惊受怕,总担心大夫人会谋害她,所以处处提防,进进出出都要丫鬟做伴,吃饭都要与全家同席,喝水饮茶也绝不独用茶具,可还是有一天莫名其妙地中了毒,撒手人寰。”
紫曈这才恍然,原来中毒遇害的,竟是这位二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