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相视一怔,随即都笑了起来,秦皓白尤其笑不可支,连眼泪都笑出来了。忽然发现身边又变得鸦雀无声,只剩下了他自己的笑声。忙止住了笑,转头一看,周围的商户行人又如方才听了他那一声断喝后一样,都停下了所有行为和交谈,怔怔地盯着他。可见即便是清楚秦少主有所转性,见到他这样放肆大笑也着实是一桩骇人的奇闻。
紫曈又是一阵芒刺在背,忙扯了秦皓白的袖子低声道:“快走快走。”
当下拉着他快步离开。两人转了个弯来在别的街上。
秦皓白道:“秦宫主当街大笑居然也要这样被人大惊小怪,这算是美谈,还是怪谈?”说完还是忍不住继续笑。
紫曈也笑了笑,猛然间一眼看见街道对面正有一人在看向自己,心头登时一震——那人竟是她的父亲郁兴来!她与父亲自吉祥镇一别至今,一直没能再见,期间已然生生死死地发生了许多事,想不到竟会在这样的情境下不期而遇。
父女二人就这样隔着街上的车水马龙对望了一会儿。郁兴来神情淡漠的脸上露出一丝似有若无的微笑,忽地转过身朝一边走去,拐进了一条小巷。紫曈慌忙迈步要跟过去,匆忙间都未看到正有一辆马车飞快驶过,眼看就要撞到她。好在秦皓白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拉住道:“你做什么呢?”
紫曈回过神来:“小白,你在这里等我一会儿,一会儿就好,我去去就来。”说完便挣脱了他的手,穿过街道,追进了那条小巷。
秦皓白并未见到郁兴来,也就不知道她这举动是何用意,在原地愣了片刻,倏然纵身而起,飞跃到了街对面的店铺屋顶,朝紫曈过去的方向跟了上去。街上众人只是隐约见到黑雾一晃,均未看出发生了何事。
紫曈穿过小巷来在另一条街上,朝周围看看,终于又见到郁兴来站在不远处,正望着一边发呆。紫曈欣喜万分地赶上前去,拉住他的手臂:“爹爹,终于又见着你了!”说着便欲喜极而泣。
郁兴来温和笑道:“你真是难过也要哭,高兴也要哭,自己这双眼睛还想保住多会儿?”
紫曈忍住泪道:“爹爹,这些日子朱婶婶他们派了不少人出去寻你下落却都未寻到,我一直担心的很。”
郁兴来没有说什么,又转回头向方才他看的那个方向望去。紫曈也随他看去,见那里正有一长一幼两名女子站在一个摊子跟前挑选货物,年长的中年妇人面对这边,年少的姑娘背对这边,两人亲切地说着话,看起来是母女二人。
郁兴来道:“那个女子长得很像你母亲。着实很像,倘若你母亲还活着,我想便该是这样子的。”
紫曈望着那两个人,一时失神,似见到那少女变成了她自己,那个与母亲说笑着,被母亲在头上别好一支绢花的少女便是自己。这样愣了片刻,又回过神来怅然叹道:“爹爹,我知道你一直为母亲的事愧疚难过。可那事已然过去那许多年,无需再多去纠结琢磨了。母亲虽然不在了,咱们父女二人都还好好活着,这便已很好了。”
郁兴来深深一叹,握住她的手,领着她走向一旁。
秦皓白跃至他们身边的屋顶上,见到与紫曈说话的竟是郁兴来,不禁心感讶异。看着父女俩拐入不远处的清净小巷内说话,迟疑了一下,还是跟了过去,避在了一边的屋檐之上。
郁兴来满眼慈爱地望了紫曈好一会儿,才道:“曈儿,我是真的很后悔那样对你母亲,真的很想将亏欠她的情分好好补偿在你身上。只是……我也不知,怎样才是对你好。由着你自己做主,任你去嫁给秦皓白那样的人,真的算是对你好么?真的不是害了你么?”
紫曈一阵心酸:“爹爹,他变了许多,已不是从前那样的人了。你看,这次的大战之所以会终止,都是因为他转了性子。我知道你一直担心他闯下的祸事会连累到我,可他如今已不会再去闯祸,不会再像从前那样任性妄为。他所希冀的,是与我过上平平安安的日子。以后他还要去查清汇贤居的血案,要与其他门派彻底和解。爹爹,你所担忧的祸事不会再有了。让我跟了他……自是对我最好的。”
郁兴来眉间的忧虑却丝毫没有减淡,只是漠然说了声:“是么?”
紫曈道:“爹爹,你究竟还在为什么事发愁?”
郁兴来静默片刻,道:“曈儿,你告诉爹爹,当日在吉祥镇弥勒庙里,他为何会对你出手,为何会将你伤成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