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你将他与贺远志的比对,再加上这两件事,以及这次讲和的事,是到了下这个结论的时候了。”朱芮晨迎风而立,凤目之中光芒更盛,浑身上下都散发着自信光辉,放缓语气,“这一连串事件的主谋,就是他雨纷扬!”
陆颖慧望向坡下:“你之前便深深对他疑心,那又为何还要叫紫曈去送他?”
朱芮晨再朝坡下望过去时,目光多了几分复杂:“我虽然看出他不是个好人,却也看出,他对曈儿这份心,倒像是真的。毕竟我也是为情所伤的人,知道思而不得的滋味,这点上对他还有几分同命相连之感。让曈儿去与他多说几句话,也算不得什么。”
陆颖慧看向远方的山坡下,那里的雨纷扬与紫曈仍然边聊边行,似是相谈甚欢。陆颖慧的脸色于不觉间变得极其阴冷。
朱芮晨歪头看他,笑道:“颖慧妹妹这副神气,分明就是在说:‘就凭你也配来对她有非分之想?’”
陆颖慧不耐烦地打断他:“大哥你这话我可不能相信。他如果真是幕后主使,你想想他曾经做了些什么事?心怀真情的人会这么做?”
从弥勒庙到登临阁,再到绿芜山庄,紫曈所受的每一步伤害都是败那幕后主使所赐。陆颖慧绝不相信,一个爱着她的人会干出这种事。尤其是会放任姜梓去侵犯她,那样一件将秦皓白彻底激怒的事,怎可能是另一个爱她的人所刻意安排?
朱芮晨挑着双眉:“他对曈儿有没有真心,与会不会实施计划来害他们,又有何矛盾?”见陆颖慧一副匪夷所思的样子看过来,他又笑着拍了拍陆颖慧肩膀,“颖慧,你当世上所有人都像你这般厚道,会将情意看得重过一切?权柄风光,名利地位,在有些人眼里,可是比真情要重得多了。他即便心怀真情,也一样会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牺牲一切都在所不惜。”
他傲然朝坡下扫了一眼,“换做是我,若是对一个善清宫外的女子动了真情,又明知利用她坑害她可以对善清宫有利,我也可以不惜对她出手。更何况,他也清楚是思而不得。既然是得不到,也就无可顾忌,正好放开手脚依计行事。”
作为一个理智又心硬的人,朱芮晨相信世间会有人将情意与利益分得泾渭分明,即便心中有情,也可以继续为谋利而行事,不改初衷。倘若雨纷扬听了他这番分析,怕是要将他引为知己了。只是迄今为止,这两个理智又心硬的人,都还低估了情到深处的力量。
陆颖慧蹙起眉头:“既然他拿所谓的真情不当回事,那你还要利用紫曈去稳住他,不是多此一举?”
“因为我知道,情意不见得会让他改变初衷,却可以让他偶尔迷惑松懈。”朱芮晨道,“我正是拿准了这一点,才使出了这一次请他出面调解的欲擒故纵之计。果然情意这个东西,是会乱了心性的。若非如此,这次的计划也不会如此顺利的成行。也正因为这样,有曈儿去送他这一程,更会让他觉得,咱们都像曈儿一样,对他感恩戴德。”
坡下山道上,微风拂面。雨纷扬心情沉浮不定,思绪万千,却独独想不到,自己的底细已被朱芮晨看穿,一向掌控全局的他这一次竟被对方看了个透彻。
身边的紫曈还在喋喋说着关于《若水集》的畅想,完全没来留意他的神情。雨纷扬很快回过了神,收敛起了凝重的神色,并有着一丝自嘲:怎地听说了她是《若水集》的传人,自己就至于如此一反常态?果然是轮到了与她相关的事情上,自己便难免乱了阵脚么?
眼下又该如何?她与秦皓白已然没了任何障碍,可以安心成亲,而且正是自己亲手为他们扫清了最后的障碍,亲手将他俩推到了这一步,自己却还在为了她而乱心,这又算个什么?
他可从不认为,自己也是个会犯傻的情种。
紫曈这时自顾自说着:“即便我有了一些功劳,但我可没有本事救下小白,也没本事调停这场大战,还险些累得小白没法追回《上善录》,这些事情明明都是你的功劳,你再怎么不想居功,可也是难辞其咎……不,难辞其功。”
雨纷扬又笑了出来:“你是明知我不想听你道谢,还要有意说个没完么?既然这样,也就别怪我不客气,也要说些你不想听的话,聊以反击了。”
紫曈转头看向他:“我不想听的话?你指什么?”
雨纷扬沉默了片刻,面对着萧索山景,脸色变得出奇得柔和,心里暗暗打定了一个主意——他要放纵自己冲动一次。
有什么不可以呢?他此生从小到大都在遵循别人的安排,从未放纵过自己依照个人心意行事,仅此一次,以他聪慧过人的头脑飞快思索了一个来回,权衡了利弊,认为这一次冲动,不会对他的全盘计划造成什么不利影响。想罢,他终于开了口,话由心生:
“你只见到我帮你们做了这么多事,便以为这都是我的功劳了,殊不知,这些事也一样是你的功劳。难道你从未想过,我雨纷扬又是为了什么目的,才来帮你做了这些的?”
紫曈娇俏笑道:“你莫不是想说,你做这些事,都是因为我郁紫曈的面子够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