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曈想起方才听她说起自己流了许多眼泪,将枕头都已湿透,想必除了之前这些日子以来为情所困流的泪来,这两日昏迷中又流了不知多少泪水,所以才使得这双眼睛又变成了这样。紫曈极力让自己冷静下来道:“没事,我哭得太多,觉得眼睛有些模糊。咱们走吧。”
两人出了远门,面前竟是一道深涧,上面悬着一条数十丈长的软索吊桥。绿芜山庄整个就是依着山势东一座西一组建成的建筑,这座携星小筑坐落于山庄最后,便是被隔绝在一座山头上的独立小院。
卓红缨在前,紫曈在后,走上吊桥。吊桥随着她们的步子微微摇摆。卓红缨安慰道:“姐姐别怕,绿芜山庄在这座吊桥上花了大工夫,这桥虽然看着危险,其实结实的很,绝不会出差错。”
紫曈淡淡地“嗯”了一声,根本无心去为摇摆的吊桥害怕,心里只想着:“比起小白所受的苦来,我这眼睛又算的了什么?只不过我既然答应了他再不轻生,而他又已得救,我便要考虑着为了他好好活着,总不能任由自己失明,将来拖累于他,还得想办法尽早医治,而且以后时时留意才行。”
卓红缨道:“其实那天围攻秦少主的事,我也接到了万山岳的帖子,只不过因为我从不将秦少主视作杀父仇人,又讨厌跟这些道貌岸然的长辈们共事,就谢绝了没来。我可不知道他竟会拿了你作人质,若早知道有你在这儿,秦少主又是你的心上人,我也就早来了。”
紫曈微笑道:“多谢你有这份好意,只不过那个场面即便你在,怕也救不了我们。”
卓红缨恨恨道:“即便救不了,好歹也是多一个人帮你们说话。别的不说,万蓉嫣那小贱人想要杀你们的时候,我也能出手揍她!我打不过她爹爹,还打不过她那小贱人么?”
紫曈听她说得切齿痛恨,心下甚是感激,笑道:“可这样一来,你便有得罪武林同道的危险。”
卓红缨轻哼了一声:“谁是我的同道?是万山岳那样的人面兽心之辈?还是鲁常身那样畏首畏尾的老糊涂?还是唐九霄那样是非不分的大傻蛋?我干什么要跟他们这种人做同道?就因为我跟他们一样做了一派掌门么?大不了我不来做这血月门的掌门!我还本来就不想做了呢!”
紫曈简直感动得鼻子一酸,拉住卓红缨的手道:“卓姑娘,你真好,世上若是多几个你这样明事理的好人,我们……便不会落到这样的地步了。”
卓红缨朝她一笑:“你先别急着说我好,一会儿到了那些人面前,我还得接着学他们扮坏人,还要假装是他们的同道。这样的话,才好摸清他们的想法,帮你们的忙。”
紫曈啼笑皆非:“你这是打算做善清宫的奸细么?”
卓红缨一笑,朝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两人已穿过吊桥,迎面见到十余名等在这里的绿衣弟子,这些人也不说话,只是随行在她们左右。卓红缨不再说下去,自然就是为防着他们了。
卓红缨道:“这次还有一个人来见姐姐你。”
“是谁?”
卓红缨狡黠一笑:“他刚交代了我先别跟你说,等你自己去见他。他吹了牛说你见了他一定会高兴的很,我倒有些不信,待会也就见分晓了。另外,一会儿这场合,我不方便多插口,姐姐只要记得我方才跟你说过的话就好。这也是出自那个人的交代。”
紫曈略一思忖,便明白过来,正是那个来见自己的人交代了卓红缨不要显露本意,暂时做个“奸细”,这样一来,紫曈对这个神秘来客更是极度好奇。
一行人又穿了几进院落,过了几座山间桥梁,来在一座花厅门前。透过敞开的房门,紫曈从模糊视野中辨认出厅内分宾主位坐着的鲁常身、万山岳、孙祥胜、唐九霄、杜振涛等几人。另有一个身穿藏青色衣服的男子坐在左首客座上,见到她到来,便站起身来,似是对她甚显关切。
紫曈茫然望着他,实在看不清他的面目,认不出来。这一走神,脚下被门槛一绊,竟向前扑去,总算卓红缨及时相扶,才免于她摔倒。
那人下意识地向她迈了一步,坐在更靠门口位置的杜振涛立刻闪身一挡,警惕地看着他。那人冷笑道:“杜少侠是担心我趁机抢人么?”
一听见这个声音,紫曈就是心头一颤,这声音分明是认识的,只是并不相熟,她还是没有想起是谁。
只听杜振涛道:“不得不防。还请朱公子见谅。”
紫曈这才想起,那人竟是夷吾公子朱芮晨。这陡然一认出是他,想到面前竟站着一个善清宫的人,算得上是大劫大难之后见到了亲人,心中顿时涌起一股酸涩,紫曈脸上血色全无,颤着嘴唇唤了声:“朱大哥。”又险些落下泪来。
朱芮晨紧锁双眉望着她,一眼便看出关键问题所在:“眼睛怎么了?”
紫曈苦涩摇头:“没什么。这是我自幼落下的毛病,我自己知道怎么打理,不妨事的。”
朱芮晨甚识时务,并不多说,转向卓红缨道:“多谢卓姑娘相助曈儿,请代我暂且照顾她一会。”他这时显得正正经经,既沉稳大方又不卑不亢,与吉祥镇那个嬉笑轻浮的采花贼完全判若两人。
紫曈心绪稍平,便想到:绿芜山庄围剿秦皓白的这么大一场事件已过去将近两日,善清宫自是早已开始有了动作。她虽然没听过朱芮晨说要回善清宫的话,但早已对他的人品作风有着了解,知道遇到危急时刻他一定不会坐视不理,而眼下正是这样的危急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