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秦皓白此刻望着紫曈,见她神采恹恹,一副被抽光了精气的模样,真觉锥心之痛,比起救她脱身来,反倒更想尽快宽解她一下,心里一时也彷徨无计,便随口说道:“万大小姐,方才那一瞬旁人全都看着你母亲这里,所以才会有那齐刷刷的一声惊呼。唯独你一人却盯着我,是何意思呢?”
万蓉嫣听见他忽然对自己说话,心中怦然而动,怔怔道:“什么……是何意思?”
秦皓白朝她瞟过来,见她双颊微红,大显羞怯,倒像在与心上人说话模样,便临时起意道:“莫非是你对我心生情愫,暗中倾慕?”
万蓉嫣两颊一热,大是慌乱,又急又气道:“你……你想得美!”
秦皓白不过是魂不守舍之际随口乱说,却想不到这一招倒是瞎猫碰上了死耗子。
万蓉嫣早在玉柳苑中第一次见到他宛似天神的风采,便仰慕不已,算得上对他一见钟情。只不过惮于敌我关系分明,只能按捺于心无法表露。近日她又从父母那里听见了秦皓白倾心于紫曈的传闻,不免由妒生恨,将秦皓白与紫曈都恨上了。是以自紫曈上那马车起,万蓉嫣便对她持有敌意。
此刻头一次听见秦皓白对她说话,又像是看穿了她的心事,心里真是又慌乱又恐惧又欣喜,正是爱恨交织,情难自已。
其余人都未想到秦皓白冒出这样无稽的两句话来,全都摸不着头脑。
秦皓白见紫曈微微抬起目光朝他看过来,忽觉得,这倒不失一个不着痕迹向她传达信息的办法,同时也转移了其他人的注意,说不定还能寻到机会救她,于是故意叹了口气,接着说:“万小姐,事到如今,我也不想再隐瞒了。这里的人都以为我爱上这个女子,其实全都会错了意。我心里是爱上了一个姑娘,为了她简直食不下咽,夜不能眠,恨不得赶紧娶了她才好。只可惜她贵为绿芜庄庄主的千金,我自知高攀不上,故而一直不敢有所表露,更不敢上门提亲……”
万蓉嫣听他这么一说,明知是假,却仍然心慌意乱,又羞又气,叫道:“住口!你住口!”
而她的内力比之秦皓白可是天壤之别,任她喊得脸红颈粗,也完全压不住秦皓白的声音。
只听见他继续说道:“如今见你真情流露,我实在无法再忍耐下去,只得将这番心意说了出来,虽然心里明知咱们正邪有别,你父母更是视我为禽兽一般,但只要你我情投意合,心心相映,便是两情长久,不须在乎朝朝暮暮。这里的人们个个都欲除我而后快,所以千万不能让他们知悉你我的心意,不然他们定然不顾你是谁家的女儿,也要擒住你来要挟我投降了。到时那被点了穴道、刀架在颈间的人便会是你,我看了真要心疼死了。”
他生性冷漠,平素寡言少语,一口气说上这么多话都是难得,更不必说是这种调戏女子的昏话,着实是赶鸭子上架。好在从前耳濡目染,类似的话听朱芮晨说过不少,此刻学了他的语气腔调说出口来,倒也算出口成章,不显生硬。
如今的秦少主,倒是采花贼附体了一般。
秦皓白一边说着,一边时时留意着紫曈的反应,心里暗暗祈祷:曈儿,你那么机敏聪慧,一定听得出我话里隐含的意思,对么?我的话如此异于平常,难道你会察觉不到异样?
紫曈其实早已察觉到了异样,早开始琢磨他为何这样说话。她虽然黯然心伤,但早已习惯了将所有精神都放在他的一言一行上,所以无论再怎样精神颓靡,都还是将他的话一字字听了进去。
听到最后,忽然心念一动,这“心疼”二字重重敲进了心里。不禁暗想:怎么他这话听起来倒似是在说给我听的一般?他莫不是想要告诉我,他其实对我情深意重,只是迫于眼前局势,不能让人知悉他的真实心意?
她明明聪明过人,只因方才刚刚清醒便面对秦皓白的冷言冷语,这才一时激动难抑。此刻听了秦皓白这番话,又见到他瞟过来的目光,联系对眼前局势的逐渐明了,也便开始猜测到了他的真实意图其实是要相救自己,心中的悲戚之情也就很快淡了。
秦皓白这番话虽是临场编造,却只因本是说给紫曈听的,那几句传情便显得语调真诚,深情款款,听来仿佛全心投入。周围众人乍听之下,都不由自主想去相信。
有些头脑的人自是稍一细想,便知道这话绝无可能是真,而武林中人头脑简单之辈大有人在,所以还真就有些人信了。
孙祥胜便是典型心直口快的直肠子,这时愣愣叫道:“万……万庄主,你看这该怎么办?”
万山岳对付秦皓白一直落在下风,正满心愤懑,没好气道:“什么怎么办?他在信口胡言,孙掌门你还真的信么?”
鲁常身道:“秦少主若是真的对万小姐有着非分之想,明知她可能被拉去要挟于他,又怎可能这样直说出来?孙掌门这简直是在说笑话了。”
孙祥胜被他们这样一呛,脸涨得通红,却仍不甘心说道:“那也说不定他另有打算。他也知道我们再怎么想要挟于他,也是不敢动万小姐一根毫毛的。所以才敢这样毫不避讳。”
他弟弟孙祥杰比他更加粗犷不羁,也道:“大哥说的正是!万庄主,咱们大伙都是来帮你助拳的,甘冒掉脑袋的风险,目的只有一个,就是铲除这秦皓白。你可不能为徇私情,就放你女婿一命!”
“你女婿”这说法一出口,在场众人登时哄堂大笑。连紫曈也忍不住笑了出来,秦皓白见到她终于展颜而笑,自己也不自觉地露出一抹释然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