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纷扬眼神微转,回过了一点味儿,她求他不要与秦皓白为敌,只是单单出于对秦皓白的关心么?因问道:“我来问你一句话:将来我若真的做了他的劲敌,你为了救他,只能选择杀我,你会不会动手?”
“你……真的会?”紫曈的忧虑恐慌溢于言表。
“现在是我在问你。”雨纷扬面容平淡不露任何神色,更添上几分逼问的语气,“你若亲眼见到我与他性命相搏,战在难解难分的当口,不是他死便是我亡,你手里又恰好拿着刀剑,你会不会冲上前来,杀我而救他?”
他描述的这个场景极度真实,又极度肃杀。紫曈瞬间脸色煞白,无言以对。似乎真已临到了那个境地,真的面对了那个两难选择。这个问题若放在从前,她当然丝毫无需犹豫。她对部争宇与霍城戈下手之前便已想得清楚,别人要害她,她或许会去忍让,但对方要加害的是她心爱的人,她就只会毫不犹豫地全力反击,即便要用上再毒辣残忍的手段,她也在所不惜。
可是,有了隐月居后山凉亭那一晚的经历,面前这人已被她视作挚友,若真见到他与秦皓白性命相搏,那该是多么揪心为难的一个场面?难道真会有那么一刻,她为了相救心上人,只能去手刃这个人?
紫曈光是想想,已觉得这件事可怕至极,简直比决断自己的生死更加为难。
雨纷扬那弧线优美的唇角又扯了开来,露出笑意。他缓缓点着头道:“你犹豫,很好,犹豫的很好。很令我满意。”
结论已然得出,她求他不要与秦皓白为敌,其实是出于不愿见到两个为她重视的人互相残杀,而非只为秦皓白一方考虑。雨纷扬确实对这个结论甚为满意。
紫曈听了他这话,更是满心迷惑:“你这又是什么意思?”
雨纷扬又恢复了略带慵倦的神态,轻轻松松地抱了双臂道:“真临到那个境地,你自然会动手杀我,这无需问,我也知道,不过,你能如此犹豫为难,也算给了我好大面子了。”
他清亮的眸光闪了几闪,又含着笑意落到紫曈脸上,“你既然也将我视作他的劲敌,便该想得到,我也将他看得很高,心里忍不住就要拿自己与他处处都做比较。这‘处处’当中,也包含了在你心里的份量。”说这最后半句话时,他欺近了一些,语音中尽显暧昧。
紫曈经历了方才这一阵情绪起落,脑子着实迟钝,一时反应不过来,呆呆地心想:跟他比较在我心里的份量?那有什么可比的?又有谁能比得过他?
雨纷扬看着她这惹人生怜的呆气,笑容更深了一重:“你说,会不会将来我多救你几次,多为你弹几回曲子,期间你又见不着他,我在你心里的份量,便可以超过他去?”
紫曈总算有些入了味,烦躁地退后一步,抬手指了他道:“你又来说这种话!你……别以为我听不出来,这根本就是在调戏我!这与那个做采花贼的朱芮晨有何区别?你再要这样,咱们这朋友还是不要做了!”
雨纷扬仰头而笑,简直要将素日的仪态都笑没了。一个姑娘愤愤然地指着他说“你根本就是在调戏我”,这事有多好笑?
“快去找那两位朱少侠赴约吧,别让他们等急了。另外,你偏离了一些方向,想回吉祥镇,朝前再见到岔路要右转才对。”雨纷扬说着,竟抬了手朝她缓缓伸了过来。
紫曈定定站着,不明所以,见他那好似玉琢的修长手指移近自己的脸,心下既狐疑又慌乱,有心退避,又怕是自己小人之心,想来纷扬待她一向行为拘礼,总不至于作何出格举动,就还是没有动。
那只手伸过来,好似点穴一般,以食中二指的指尖在她光洁玲珑的额头上轻轻一触,就缩了回去。
“你最好祈求今日之后,你我永不再见。”雨纷扬笑得依旧和煦,语气却带着淡淡的怅然,又透着一抹莫名的阴翳,说完了这句话,便飞身而去,眨眼间消失于夜色之中。
紫曈愣在当场,既想不明白他最后这句话是何意思,更看不懂他那个动作是何用意。莫非……他果然是对她动了心,想着将来或许很难再见,心怀不舍,又不忍对她失了礼数,就以这样奇怪的办法,与她来个轻描淡写的“肌肤相亲”?
紫曈自嘲地傻笑,这太荒诞了,怎么可能?雨纷扬在她眼里总还脱不了当初那个眼高于顶的形象,又是总在对她示好过后就自毁长城承认是在逗她,所以紫曈无论如何也不觉得,他会是对她真动了情。
虽说,她还找不到其它解释。
今天出门没看黄历,白天被朱芮晨调戏,晚上又被雨纷扬调戏,这算是……命犯桃花?紫曈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穿的桃花纹衫子,深深感叹,自己这为情所困的人,居然还有命犯桃花的时候,命数当真阴差阳错。
哼,说白了就是犯在了两个贱人手里!
忽又想起来,雨纷扬显然是知道那些白衣人是何来路,自己竟未想起去问个清楚,可惜现在人已走得没影,后悔也是晚了。
紫曈上马依照雨纷扬所指的方向朝吉祥镇方向回转,果然过不多时便找到了镇外那处土岗,见朱芮晨与朱菁晨都已等在这里。
朱菁晨迎上前牵住她的马,埋怨道:“姐姐怎地骑了马还走了这许久?害我们等得好是心焦。”
朱芮晨笑道:“你还不明白?她显然是不认路兜了圈子。”
紫曈不理他的奚落,转而道:“我倒想问你,你为何认得雨公子?为何会与他一道来救我们?”
朱家兄弟很有默契地互望了一眼。哥哥道:“原来他就是传说中的雨公子,玉柳苑寿宴上与小白交手的那一位。”弟弟道:“原来那座隐月居的主人是这样的来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