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又赶了半日的路程,在下午时分来到一座名为锦县的小城内,寻到一家大客栈。这里是善清宫人众约定会面的地方,此刻已住了不少善清宫部属。詹二娘顾虑到紫曈心绪不佳,又有些疲劳,就没去急着为她引见余人,而是直接为她安置了一间客房,请她稍待。过不多时,成大泳过来说,陆颖慧半路去了别处,预计今晚才会赶到这里,请紫曈先行等待。紫曈向他们道了谢,詹二娘与成大泳就此离开。
客栈伙计很快送来沐浴热水和一应用品。紫曈露宿三日,总算得以好好休整。坐靠在温热的浴桶里,舒服得昏昏欲睡。直到听见门外传来一个男子声音。
那人道:“我不过是心里好奇,想看一眼这位神医姑娘姿色如何,婶婶你何必拦我?”
随即房门就被人从外面推了一下。紫曈惶然惊醒,居然会有男子敲都不敲一下门就想推门而入,自是吓了她好大一跳。好在她在沐浴之前还是闩了门的。紫曈赶忙出了浴桶,以最快速度穿好了衣裳。
只听詹二娘的声音传来:“朱二公子,你如今也不小了,合该守着点规矩,别来唐突人家姑娘。”
原来这位就是传说中的朱二公子朱菁晨。又听他道:“婶婶说笑了,我向来最懂得怜香惜玉,哪里会唐突姑娘?”说着就敲了敲门,“郁姑娘,在下朱菁晨来访,可否方便开门一见?”
紫曈迟疑了一下,觉得这人既是善清宫的人,听从前几人说话的意思,又是与秦皓白、陆颖慧都很相熟的,总不好避而不见,便披着一头湿发过来开了门。只见门外站着一个身形清瘦的少年,仅十七八岁年纪,穿了一身杏黄衣衫,头上扎着金丝方巾,手上把着一柄折扇,脸色白净五官文秀,尤其一双眼睛精光闪烁,说不尽的灵动机警,似是含着千般的智慧,万种的计谋,随时便要施展出来一般。被他这目光上下一扫,紫曈就不由得心里发毛。
朱菁晨笑着拿折扇拍了一下掌心:“果然是个美人,还是个新出浴的美人。”
紫曈霎时冒了一头冷汗:这朱二公子怎地像个小色鬼?
詹二娘忧虑地阻拦道:“二公子……”
朱菁晨笑嘻嘻道:“婶婶放心。我哪里是那不知深浅的小孩子了?听傅姐姐说,这位郁姑娘被胡爷爷惹得心绪不佳,我正好来对她聊做抚慰,逗她开心。婶婶你这就去吧,郁姑娘就交给我来招待了。”
詹二娘竟意外地展颜一笑:“说的也是,你们年轻人才有话可说,那就劳二公子你陪陪姑娘吧。”说完转身便走。
紫曈将一双眼睛睁得老大:这位婶婶,你怎会如此放心地将我留给这个小色鬼照看?
可不等她说什么,詹二娘已然转弯消失。紫曈顶着一头新出的冷汗和湿淋淋的头发,呆呆看向朱菁晨。朱二公子咧嘴一笑,露出一口整齐白牙,一闪身自她身边钻进了屋子,还回身关了门。这下紫曈更是觉得头发都竖了起来,已在考虑要不要夺门逃走。
朱菁晨看看屋里,又转头朝紫曈笑了笑:“姑娘对我很拘谨呢,我好歹也是颖慧哥哥的兄弟,你不是与他交情深厚么?难道还会疑心我是歹人?”
他年纪不大,却机智老成,这话正是说在了点上,一下子就降低了紫曈的提防。他摇动折扇时,袖边隐约露出手臂上的篆书“水”字刺青。
面前毕竟是个善清宫的人,还是陆颖慧的至交,紫曈紧绷的心情立时松弛了许多。想想曾听过的有关这位朱二公子的评价,她有些恍然:想必这位小公子本就是机灵开朗不拘小节的性子,正是胡昌兴所谓“疯玩胡闹”的典型例证,倒不至于有何歹意。也正因这样,詹二娘才会放心离去。
紫曈朝他微微一笑,福了福道:“是我失礼了,朱二公子莫怪。”
朱菁晨笑得眯起双眼:“罢了。妹子你以后还要为吴宫主诊病,咱们都不是外人,就无需多礼了。”
头一次被个男子称为“妹子”,紫曈颇觉怪异。朱二公子丝毫不拘小节,已开始溜溜达达地在房间里四处浏览。紫曈刚刚沐浴完,浴桶还放在屋子正中,换下的衣物还搭在一边,朱菁晨毫无避讳之意,甚至经过时还拿折扇挑起搭在桶边的里衣来看了看。
紫曈又开始汗毛发炸,赶忙过来将衣物全都收了,道:“公子……我才刚刚沐浴过,怕是不方便招待公子,可否……请你先行回避,容我稍后再去拜会?”
朱菁晨却自行在床边坐了下来,悠哉地摇着折扇:“妹子,你无需与我客气。在善清宫里,与颖慧姐姐交情最深的人除少主之外,就是区区在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