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趴在桌上浅眠的杨广被陈婤这一声尖叫惊醒,只见陈婤忽然从床榻跳下床来,四处翻箱倒柜,寻找着什么。
杨广急忙走过去,说,“婤儿,你在找什么?你的身子还没有恢复,告诉我,让我帮你找,好吗?”
陈婤突然转过身,眼中带着狠毒的光芒,手上拿了一把剪刀,吓了杨广一跳。
“婤儿,这不是闹着玩的,赶紧放下。”说着,杨广便要夺过陈婤手上的剪刀。
“不。”
陈婤的手一划,剪刀在杨广的手背划出了伤口,鲜血开始从伤口溢出来,而此时杨广已顾不得伤口了,只是抱住了要冲出门外的陈婤。
“放开我,我要杀了他,我要杀了他。”陈婤的手不断地在空中乱划着,“杨勇,你等着,我一定要杀了你。”
从陈婤嘴里听到杨勇二字,杨广的心更是一痛,看来凶手真是杨勇。
“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萧玉瑕赶来的时候,正好看到陈婤发狂的情形,她担心地看着剪刀之下的杨广,生怕不下心会伤到杨广。她急忙说,“陈婤,你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别说杀人了,就连他的身边也近不了,你不被杀就好了。”
听到萧玉瑕这么一说,陈婤忽然静了下来,瘫坐在地上,眼泪直流。
杨广见陈婤安静了下来,便松了口气,放开了她,站直了身子。
她说得对,对方是高贵在上的太子,而自己却是一名无权无势的弱女子,谈何报仇?这一辈子,要想报仇,恐怕是不可能了。了结自己会更快点。
于是,陈婤将剪刀一转,刺向自己的腹部,杨广猛惊,一脚踢掉了那把剪刀。陈婤没有理会杨广,要去捡剪刀,却又被杨广抱住。
“放开我,让我死,让我死……”
“拿绳子来。”萧玉瑕吩咐婢女。
看着萧玉瑕手中的绳子,杨广有些担心,“瑕儿,这……”
“王爷,放心,妾身不会让陈姑娘有事的。”萧玉瑕朝杨广点了点头,然后让他把陈婤抱进房中,绑在椅子上。
被绑在椅子上的陈婤不断地扭动着身子,“放开我,让我死,让我死,我现在是生不如死,让我死啊……”
“王爷,您先出去,让我和陈姑娘谈谈好吗?”
“瑕儿,她不会有事吧?”杨广还是忍不住担心。
“王爷,请相信瑕儿,一会儿瑕儿一定还你一个完好无缺的陈姑娘。”萧玉瑕推着杨广出去,然后招来女婢,“你们赶紧帮王爷把伤口处理好来。”
虽然情况紧急,但萧玉瑕还是没有忘记杨广手背上的伤口。
送走了杨广,萧玉瑕拿着刚才那把剪刀来到陈婤面前,“你想死吗?”然后放在她脖子边。
陈婤一看萧玉瑕拿着剪刀走向自己,便闭上眼睛等待着她杀死自己,“我不想活了,你杀了我吧。”
萧玉瑕却咯咯咯地笑了起来,拿走了剪刀。
陈婤睁开眼睛,奇怪地看着萧玉瑕。
“好死不如赖活,蝼蚁尚且偷生,你却自残性命,可惜啊可惜,可惜了这一副花容月貌。”
陈婤白了萧玉瑕一眼,然后转过头,没有理她。
“死,何其简单。难的是,如何活下来报仇,不是吗?”萧玉瑕眼睛定定地看着陈婤,继续说,“你不是有深仇大恨吗?你不是要一雪你的耻辱吗?你居然选择最简单的方式来了结自己的生命,看来你所受的那些耻辱、你对那仇人的恨也不是那么深嘛!”
“闭嘴。”陈婤打断了萧玉瑕,“你什么都不知道,就别乱说,杨勇不但杀了我最爱的人,还要让他死前也要眼睁睁地看着我受辱,还让我遭受了……”说到这里,陈婤再一说不下去了,别过脸,任由眼泪不断地流着。
“那为何你连死都不怕了,还怕活着呢?活着才有希望,活着才可以报仇,不是吗?如果你今日死了,你的仇人就会逍遥法外、自由快活,而你只能与你的爱人在下面做对苦命鸳鸯而已。”她靠在陈婤的耳边说,“五年,我保证五年之内,你的仇人一定会得到他应有的报应,你会看着他从高摔下,摔倒最后,一无所有,甚至连命都保不住。”
陈婤无言地望着萧玉瑕,虽然无言,但内心却慢慢地平静下来,仔细反复地寻思着萧玉瑕讲的话,死,何其简单。难的是,如何活下来报仇。死,何其简单。难的是,如何活下来报仇……
“如果你不相信我的能力,那你也总该相信我丈夫的能力吧。”
萧玉瑕解了陈婤身上的绳子,把剪刀放在她的手里,继续说,“死,并不可怕,怕的是等死的过程,和死前的恐惧。你是亲眼想看着你的仇人受尽痛苦而死,还是打算今日就了结了自己呢,做决定吧。”
“你说得对,死我都不怕了,还有什么好怕的。不过……”陈婤沉思了片刻,终于把手里的剪刀放下了,凄惨地笑了笑,说,“为何你要帮我?你这样帮我,对你没有任何好处。”
萧玉瑕摇了摇头说,“错,我不是在帮你,我是在帮我的丈夫。我知道,我的丈夫喜欢你,我不想看到他因为你的事情而情绪低落,甚至毁灭。”萧玉瑕一边说,一边坐在了陈婤的对面,拿起茶壶倒着水。
陈婤侧着头,讽刺地笑了起来,“毁灭?呵呵,你把我说得太重要了。”
“要不,我们来做个交易吧。”萧玉瑕倒了一杯水放在陈婤的面前,然后自己也倒了一杯喝着。
“交易?”
“这个交易很简单,那就是你留在王爷身边,配合我和王爷的行动,而我会怂恿王爷帮你报仇。不过,当你报了仇以后,你必须离开王爷。”
“就这么简单?”
“嗯,就这么简单。”萧玉瑕喝了茶,把杯子又斟满,然后看着陈婤,“反正你是个想死之人,想必这个交易对你无坏。”
“好,我答应你。”
萧玉瑕放下茶壶,一本正经地说,“不过,我希望这个交易只有我们两个人知道,不想让第三人得知,如何?”
陈婤点了点头,“当然可以。”
“那好,我们击掌为誓。”
萧玉瑕举起右手掌与陈婤的右手掌相拍了三下。
击过三掌后,萧玉瑕又说,“既然你我已经同在一条船,我不妨把一些事情告诉你吧。今日我打算待王爷去陈府替你提亲,希望你能答应。”
陈婤不由得一愣,“为什么要让我和王爷成婚?”
“你以为我真的让你和王爷成婚吗?”萧玉瑕笑着摇摇头,“其实那只是一个幌子。如今京城有两股势力要拉拢王爷,王爷不好找借口拒绝,我是在帮他找借口,借由在江南的新婚之喜,不便再继续呆在京城。那么其他两股势力就没有借口攻击王爷,让王爷保存实力,这是其一。”
“你是陈国的亡国公主,但王爷却能娶你为侧妃,并善待你,这可以为王爷拉拢江南的民心,帮助王爷增加其羽翼,增加王爷搬到你仇人的层数,这是其二。”
“你打算以什么身份呆在王爷身边,督促他让她帮你呢?婢女、妹妹、枕边人,你觉得哪一种身份最有力。当然,首选肯定是枕边人,这是其三。”
萧玉瑕顿了顿,继续说,“王爷的的确确真心喜欢你,而你们只不过是因为二人身份的关系而错失了姻缘,我就帮王爷达成这个心愿吧,这是其四。根据以上的原因,我才极力促成你和王爷的婚事。”
陈婤抬起头,想说什么,却又没有说出来。
“你不愿意?”看着陈婤一脸犹豫的样子,萧玉瑕又说,“是你不喜欢王爷?还是你在介意成婚一事?你不是连死都不怕了,难道还怕与王爷成婚?”
“……”
“我们明日便要离开,午时之前,我都会等你的决定,希望你早做决定。”说完,萧玉瑕一脸木然地站起来要走。
“等等。”陈婤也站了起来,她叫住了萧玉瑕,“我考虑好了,我答应。”
一见陈婤点头答应,萧玉瑕眉开眼笑,她握着陈婤的手说,“对嘛,这才是我的好妹妹,从今日开始,你就是我的妹妹了。现在,我马上去陈府向你父亲提亲去。”
萧玉瑕离去后,陈婤有些无力地坐在椅子上。她的手有些发抖,但她很快地握紧,不让它们再发抖。
报仇,报仇,从今日起,她就要走上复仇之路。也许这是一条不归路,但她不后悔,她一定要让杀害慕连升、伤害了她的人付出代价。哪怕是付出她的生命,她也不会回头。
“连升,对不起,是我无能,不能马上帮你报仇。就只有为难你先等着,等婤儿报了仇以后,就会来找你。”
在门外焦急等待着的杨广一见萧玉瑕的身影,急忙迎上前去,“瑕儿,怎么样了?”
萧玉瑕有些心痛地抚着杨广的伤口,受伤的手背已经用白布缠好了,“王爷,你看你,光顾着婤儿妹妹,都不多担心一下自己的身子。”
“瑕儿,本王没事。倒是婤儿,实在让本王担心。”杨广想进去,但又怕造次。
“哎——若是王爷对妾身,也能这么好的话,妾身也就心满意足了。”萧玉瑕板出一脸吃醋的样子。
杨广有些尴尬地说,“瑕儿,这……这不是不同情况吗?”
“好了,不逗王爷了。”萧玉瑕扑哧一声笑出来,“婤儿妹妹已经没事了。”
“真的吗?”
萧玉瑕见杨广有一丝疑惑,立即嘟起嘴,说,“难道王爷不相信妾身?不相信的话,你自己进去看,婤儿妹妹一定好端端地坐着,或者躺着。”
“不不不,本王怎么敢怀疑瑕儿呢?无论什么问题,只要有瑕儿出马,一定可以解决。”所谓千错万错,马屁不穿,这个时候不断地拍妻子的马屁,一定是真理。
“油嘴滑舌。好了,不说了,妾身还备好东西,去一趟陈府呢。”
“去陈府做什么?”
“王爷,您忘记了,今日妾身要帮您提亲啊。”
“提亲?”杨广回想着,倒是有这回事,“好是好,只不过不知婤儿是否愿意?”
“王爷说的是婤儿妹妹的意愿吗?放心好了,妾身刚刚帮王爷问过了,婤儿妹妹她答应了。”
听到这个结果,杨广的脸上忽然泛过一抹红,他尴尬地咳了咳,“嗯——啊,这样啊,瑕儿早去早回啊。”说完,立即转过身,掩饰脸上的殷红。
萧玉瑕的脸色却忽地一下,黑了起来,但她很快便恢复了笑脸,“好,妾身马上去,妾身告辞。”
说完,萧玉瑕走向库房去选提亲的礼物,一路上,她紧抿着唇,双拳放在腹前紧握着。看着杨广对陈婤好,她的心泛酸,胸口闷闷的。但为了大局,却不得不忍着。
萧玉瑕的心里不断地重复这一句话,小不忍则乱大谋,小不忍则乱大谋……用这句话来平复内心的冲动,让自己不会做出逾矩的行为。
为了杨广,为了晋王府,为了他们一家人的幸福,她得忍,她得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