弯月如钩,树影婆娑。
一个灰影在花园里时隐时现,他一手执剑,一手握酒缸,边喝边练剑,练到最后干脆把剑一扔,整缸往嘴里倒下去,结果倒了自己一身,然后把酒缸一甩,“砰”一声,酒缸应声碎裂。
借着酒意,他继续挥舞着手中的剑,若颠若狂。
暗处,有一双明亮的眸子在守望着。
突然,杨广一个踉跄跌倒在地,之后,他挣扎着想起来,哪知身子却不听使唤,摇摇晃晃的,才站起,却又要摔倒。
一双温柔的手扶住了他,让他没有再次摔倒。
杨广回过头,却见萧玉瑕正一脸担心地看着他。
“王爷,小心身子。”
杨广借着萧玉瑕的力站直了身体,“婤儿……怎么样了?”
“王爷放心,陈姑娘刚刚已经睡下了,不过……”萧玉瑕犹豫着该不该说,到最后还是说了出来,“陈姑娘受的伤可不轻啊,大夫说,这辈子不会再有机会怀孕了。”
杨广紧蹙双眉,闭了闭眼睛,“你……去休息吧!不用管我。”杨广挣脱了萧玉瑕的手,要去拾那掉在地上的剑,踉踉跄跄的他险些扑倒在地。
在即将跌倒的那一刻,萧玉瑕再次扶住了他,“王爷,妾身怎么可能不管你呢?妾身知道你喜欢陈姑娘,爱护她,怜惜她。而今陈姑娘也不好再外嫁,如果王爷愿意,妾身明日愿意代替王爷去向陈府提亲,不知王爷意下如何?”
杨广深深地看了萧玉瑕一眼,“瑕儿,这……怎么好难为你呢?”
“王爷,妾身不想看见王爷郁郁寡欢的样子,只要王爷高兴,妾身就高兴。”
“瑕儿……”杨广的手搭在了萧玉瑕的手背上。
萧玉瑕笑了笑,继续说,“现在瑕儿陪王爷去看陈姑娘吧,走。”
萧玉瑕搀扶着杨广走向陈婤的房间,边走边说,“我们不是后日回江南吗?待妾身明日向陈府提了亲,就带上陈姑娘一起走吧。如果能离开这个伤心地,陈姑娘心理的伤痛也可以快点好起来。”
“一切就听瑕儿安排吧。”
转眼间,陈婤的房间到了,此时,萧玉瑕却停下,“王爷,妾身就不进去了。今晚就麻烦您好好照顾陈姑娘吧。”
杨广还想拒绝,但当他一想到陈婤的泪容,他便作罢,说了一句,“那瑕儿就先休息吧。”然后走了进去。
房内,陈婤躺在床上,一位婢女站在一旁伺候。见到杨广进来,福下身子道,“参见王爷。”
杨广点点头,让她起来。接着坐在床沿边,仔细地看着陈婤清秀的脸庞。算算时间,他们已经有十年没见面了,但她没变,一点都没变,还一如从前那么的单纯可爱、美丽动人、温柔善良。
他就这么望着望着——
不久一名婢女端来了药,道,“王爷,药煎好了。”
杨广扶起陈婤,接过药,移到嘴边吹了吹,然后喂给陈婤喝,但药全部从嘴角流了出来,试了几次,都未能把药喂进去。
杨广皱起眉头,轻轻放下陈婤,把药直接喝到自己的嘴里,然后弯下身子,对着陈婤的嘴,度了进去,接着又喝了一口,继续喂着。
一旁侍候的婢女见了,急忙脸红地低下了头。见状,杨广扬了扬手,示意她下去。婢女便领命出去门口等待。
喂完药,杨广侧身靠在床柱上,手轻轻抚上陈婤的脸颊,双目深情地望着她。脑海中浮现的是那段难忘的岁月,那个雪白的脸庞,清澈的双眸,悦耳的童音,拉着他手的温软如玉的手指……
最近,第一次见面的情形总是浮现在他脑海里。现在发觉,十几年间,他们之间的回忆少得可怜。
杨广暗暗立誓,从今日开始,他要在二人的脑海里留下慢慢的、幸福的回忆。他一定会让她幸福的。
突然,一只黑鹰扑哧扑哧地飞入屋里,停在了杨广的肩膀上。
杨广自黑鹰的脚上取下小纸条,只见上面写着:今日城南郊,太子曾有去。犯下杀人罪,太子首当疑。
杨广狠狠地把小纸条握住手中,拳头不由得泛起青筋,脸色也变得阴沉起来。
杨广低低的声音从口中溢出,语气里带着一丝杀气,“大哥,你真是本王的好大哥。”
说完,站起身立即冲出了房门,却正好与萧玉瑕撞了个满怀。萧玉瑕手上热腾腾的宵夜全数倒在了金丝白纹昙花雨丝锦裙上,烫得萧玉瑕直喊疼。
“瑕儿。”杨广急忙替萧玉瑕提起滚烫的衣裙,“快,拿烫伤药来。”
“是是是。”婢女急忙去拿烫伤药。
而此时——
“啊……不要……不要……”睡梦中的陈婤恐惧的尖叫着,额头上全是汗水,双手不停地舞动着,像想要抓住什么似的。
杨广急忙跑过去,握住她的双手,轻声安慰着,“不怕不怕,婤儿不怕!”
也许是杨广的手和声音给了她安全的感觉,她很快便安静下来继续沉睡。
萧玉瑕走过来,说,“陈姑娘不要紧吧?”
“没事。”杨广抬起头,关切地问,“倒是你,烫伤了吗?”
“王爷放心,瑕儿没事,瑕儿在捧宵夜过来的时候,已经把宵夜稍微放凉了,才拿过来。”
“你怎么不休息,反而做宵夜去呢?”
“妾身见王爷还没有用晚膳,又喝了酒,便想着要给王爷送些吃的来。”
“辛苦瑕儿了,不过本王不饿,不必了。”
杨广看见陈婤额头冒出汗来时,他拿了放在枕边汗巾轻轻地替她抹去额头的汗。
看着杨广对陈婤那么体贴,萧玉瑕不禁有些吃味,但她忍住那个感觉,继续问着,“王爷,妾身倒是奇怪了,王爷向来谨慎,为何刚才急匆匆的呢?”
杨广叹了口气,把手中的纸条叫给了萧玉瑕,萧玉瑕看了一眼,不觉惊讶了一下。但她很快平静下来,对着两个婢女说,“你们下去吧。”
“是。”
两个婢女福身告退,然后萧玉瑕拉着杨广来到一边,轻声问道,“难道王爷刚才想要去杀了他?”萧玉瑕指了指手中的小纸条。
杨广点了点头。
“王爷,万万不可啊,您不是说过现在正是非常时机,切忌轻举妄动吗?您这一去,轻则害了自家性命,重则牵连这个晋王府啊。妾身倒是不要紧,只是可怜了昭儿和暕儿。小小年纪,就要受到牵连,希望王爷能替他们多想想。”
杨广深思许久后,握着萧玉瑕的手说,“瑕儿所言甚是,都是本王考虑太过不周,差点害了你们。”
“王爷,小不忍则乱大谋,王爷如此聪慧之人,怎么会想不到呢?只是事关陈姑娘,关心则乱,所以一时没有想到其中利害而已。”
杨广点点头,说,“好,瑕儿,本王知道了,本王不会再意气用事了。你放心吧。”正如萧玉瑕所言,小不忍则乱大谋。杨广不禁握紧了拳头,杨勇,他的好大哥,一定会后悔惹到他的。
“水……水……”陈婤呢喃着。
杨广不由得心里一紧,看了看萧玉瑕,只见萧玉瑕笑了笑说,“王爷,妾身累了,就先去睡了,待会儿,妾身会让婢女把宵夜送来,妾身就不过来了。”
“好。”
“妾身告退。”萧玉瑕福了福身子,然后离了去。离去之前,她回头正好看到杨广拿了水,慢慢地用汤匙细心地喂着陈婤。
萧玉瑕眯着眼睛看了许久,然后才离去,在经过水池边时,她把从杨广手里拿来的小纸条丢在水里,接着又拿出一张大小一样的纸丢在水里。
月夜下,萧玉瑕一脸阴霾,嘴角泛着一丝冷笑,她冷冷地望着水中的两张宣纸。
宣纸立即湿透了水,上面的墨迹慢慢融化,偶然间,看到第二张宣纸上写着“太子逗留青楼,整日未曾离去,城南郊外之事,与太子无关联。”而这些字在水的浸泡中,慢慢融化,直到消失不见。
同是这个月夜,一个竹林里,两个黑衣男子和一个穿着明黄色蟒袍的男子坐在地上,分着地上的金银珠宝,不时地传出嬉笑声。此三人正是欺负了陈婤并杀害了慕连声的三个凶手。
其中一个矮胖的黑衣人拿了块翡翠,仔细地端详着,“哈,这趟活儿真不错,有妞玩,有钱拿,你还别说,这是老子玩得最痛快的一次,要不是雇主说,不得将人玩死,老子还能上她几次呢!”
“啧——也不知道是谁第一次才刚进入,就泄了,还说自己金枪不倒,还要继续上,尽说大话呢。”另一个高个子的黑衣男子挑衅地说。
“你乱说,老子哪有。老子起码还能来个七次、八次的。”那人急得满脸涨红。
穿着明黄色蟒袍的男子一直都没有说话,只是脱下蟒袍和脸上的人皮面具,放在火里烧着。
“哎——别烧了,这人皮面具兴许还能再用呢?太子的身份多好使用啊。”说着,高个子急忙要抢回来,却被只穿着中衣的白衣男子拦住,“不行,留着这个面具,只会招来杀身之祸,你以为太子是那么好冒充的吗?”
“那算了,反正这一趟也可够老子花几年了。”高个子急忙撒了手,从一堆珠宝里面选了条颗粒够大、浑圆的珍珠项链。
“你去哪里?”见白衣男子站了起来,高个字问了句,“你再不挑,可都被我两挑完了。”
“我去方便一下。”说着,拿起了大刀往高个子的身后走去,忽然,他转过身,连续劈出两刀,两个黑衣人愣了半晌,才倒地死去。
白衣男子邪笑着,说,“我不挑,因为这些都是我的。”说完,他急忙蹲下,开始收拾所有的金银珠宝,而他却不知道,此时,还有一个黑衣人立在他身后,刀已经横在听到脖子上。
白衣男子吓得愣住了,转过身来,“不,不要杀我,不要杀我,你要珠宝的话,都拿去,都给你。”
说着,把一包袱珠宝递给黑衣人,然后一推在黑衣人的身上,马上要逃。但黑衣人似乎早有准备,大刀一砍,砍断了他的右臂。
白衣男子捂住断臂,不断地向后退,痛苦地说,“啊——不要杀我,不要杀我,我什么都不会说的,我什么都不会说的——”此时他依旧意识到,对方不是为了财,而是要杀人灭口。
“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黑衣人的声音有些做作,带着些微的嘶哑,不像平常的声音。
白衣男子突然摸到了大刀,急忙拿了起来,冲身要砍黑衣人,可惜,“呲”的一声,一把大刀砍在了他的脖子上,头颅立刻滚落在地上。
黑衣人探了探倒在地上的两个黑衣人的气息,直到确定他们断了气,才放心地离去。
第二日,有人发现了尸体,报了官府。官差来查,不用一日,就有了结果,判定是三人分赃不匀,出了内乱,互相打斗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