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你醒了?”因为心情好,看着他也多了许多亲切柔和。
那时候他睁开眼,眼中全是迷茫,定定的看了我许久,而我却从此跌进了那蓝眸之中。
他的眸子是冰蓝色的,像天空即将消逝的蔚蓝,我觉得那是最美最哀伤的颜色,也最让人心疼。几乎是第一眼就喜欢上那双眼睛,接着是喜欢上眼中的坚定和挣扎。我感觉到他内心的慌乱,与我相似的不安,还有那与我相同的落寞!
同命相连的人就该依偎在一起互相取暖。所以我决定收留他,医治他,陪伴他,也同时让他陪着我。
我会亲自给他煮稀饭,会脱光衣服给他降温,会用剪刀扎自己,会让自己和他一起生病,一起卧床,一起喝药,一起康复。那个时候,我已然将他当成了另一个自己,决定着一生不离不弃。
然而他还是走了。
被萧月娥赶走的。
如果我之前对萧月娥是羡慕、嫉妒,那这时候便是恨,彻骨的恨!我好不容易有了一个自己的伙伴,不依靠任何人得来的伙伴,可是她竟然如此待我!
这件事情让我想到奶娘的死,让我对着她的嘴脸越发厌恶起来。她一个劲的解释都是为我好,这话是真是假我不知道,但是我清楚,我不需要她以我不喜欢的方式来对我好!也许就像奶娘说的,爱不是她给的不多,是不知道我要什么!
胳膊拧终究拧不过大腿,在事已成定局之后,我大病了一场,接着又开始了浑浑噩噩的封闭式生活,直到他再次出现在我的生命。
这一次他成了我的哥哥。萧家没有男儿,所以领养了他,我们,竟然成了兄妹!
我是在过继仪式之前无意中知道的。原来他在府中已住了小半年,原来他现在在锦绣园,在大姐的院子旁边,成了府里的红人。这些我都可以不介意,事实上我什么都不介意,我介意的仅仅是他这个人,是他那颗心。
半年在同一个屋檐下,我思他不见,他呢?攀上高枝就忘了如泥的我了吗?
当他爬上窗户钻进我的房间,我笑了,前所未有的欢颜。
尽管他狼狈的一如从前,尽管他憨傻的笑着,我依然心动了。他没有忘记我,只是为了我的名声,为了我,才假装不认识我!
知道这个事实,知道他的用心良苦,我答应了他的每一个条件,比如无才无德,比如私下会面,比如永远在百草园默默无闻当一个守路的人,等待他的归期。
八年的时间一晃而过,在那八年里,我唯一学会的就是依赖他,相信他,爱他。而他呢?八年的时间,他出门游历无数次,买回的玩具吃食一次比一次多,但心却总觉得越发淡漠了。
“天哥哥,我不需要这些,我不需要这些玩具不需要这些零嘴,我长大了,我懂得什么叫肌肤相亲以身相许了,天哥哥,我什么都不需要,只要你,只要你多看我一眼,多为我停留一秒,天哥哥……”那次久别后的重逢,我在院子里,这般如泣如诉。
“蝶依,你才十一岁。”他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事实上我知道他永远不会拒绝,因为恩情,因为责任。因为儿时的救命之恩,我成了他推不掉的痴缠辗转。可是我同样也知道,他不爱我。我身上缺少了吸引他目光的东西,我没有姐姐的才华,没有二姐的才艺,有的,仅仅是一颗玻璃心。
可是我爱他。我比任何人都爱他。我不像二姐姐,看上他只为了当上将军府的主人;也不像四妹妹,恋着他只为有一天在将军府翻身做主人。我爱他,仅仅因为他是他,因为他在儿时忽然出现在我的生命里,因为他是我十几年唯一看见的阳光。
可是那时候,我渐渐明白,人与人之间,不是有爱就够的。就像我永远不会去看街边的乞丐,他也永远不会把我放在心尖。因为我没有什么地方值得他爱。也许我错了,一开始我就不该对他言听计从,如果我没有真的变成废物,如果我不是文不成武不就,也许,他会为我回眸,为我停留的吧?
好在,现在也不晚,我才11岁。
不知道是福是祸,这一次的对话竟然被二姐听了去。她当时便跑到大夫人哪里苦闹了一场,而大夫人一向恨不得除去我,因为这件事情更是添了堵。在她们眼里,自然不是我和萧招弟有旧,只当我不要脸的勾引他。于是寻了个借口,便要把我往普度山上送。
临行之前,那个所谓的父亲,第一次接见了我。
“普度山是一块宝地,这也是我同意送你上山的原因,你知道没有父亲不疼自己女儿的。”他说得深情款款,可眼中除了漠然还是漠然。偏偏,我文不成武不就,却最能看透人心,这就是上天的惩罚么?连一个自欺欺人的机会也不肯给我。
“父亲,有什么话要交代女儿的吗?”第一次喊这两个生僻的字,我有些不习惯,极度的不习惯。
他却吃了一惊,讶异了看了我许久,也许是因为我一眼就看穿了他的心思吧。我也没多余的表现,除了对那两个字的纠结还是对那两个字的纠结,对于他的视线,我直接忽略了,毕竟他之于我,只是一个陌生人。
看了许久,没发现我有异样的表现,他收回目光叹了一口气道:“果然,你和她们说的一样,孤高冷傲。”
孤高冷傲?我内心惨然一笑,我有孤高冷傲的资本么?如果你非要用这个掩饰我看穿你之后的尴尬,那我成全你就是了!于是,我站在原地,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