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保护自己,我基本就不出院子,大夫人克扣我的吃穿用度,将我分配在府中最破烂的院子我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在我看来,活着就是幸福,所以我要惜福。
姐姐对我很好,我一直都知道。她身体里流着和我一样的血,我曾对她很是亲近。但随着时间的推移,我渐渐发现,自己和她是两个世界的人,她永远生活在光圈的中心,就像天空的明月被星星环绕。而我像路边的野草,默默无闻的长在岩石缝里。她之于我,就像云和泥,注定是两个极端,走不到一起。
渐渐的,我和她疏远起来,然而这疏远的转折却是奶娘的死。
那一年奶娘也不过二十四五,如花一般的年纪,却永远的停留在了大夫人的棍棒之下。只为了讨一点炭火而已,将军府难道穷得连个孩子都养不起么?可是人性就是这般阴郁,见高踩低,他们害死了我最亲的奶娘。
我四处求人救她,看着在床上脸色苍白浑身是血的奶娘,我不断的哭求着,可面对的都是冷漠。于是我想起了她,我最亲的姐姐。
可依然是拒绝。她院子里没人正眼瞧我,只说一声:我们家小姐去左相府了,您请回吧。我求她们给我送个口信,以自己小姐的身份,低身下气的请求那些丫头,然而得到的却是更多的嘲笑。
“一个不祥人而已,还真当自己是小姐了?吃穿比我们都不如,身份可想而知。大小姐管着家呢,会不知道这些?二话不说,显然就是她默认的。再者说了,早不去左相符,晚不去左相府,偏生就今天去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躲着谁呢。这点自知之明都没有,还真是没见过笨的,没见过笨成这样的!”
姐姐是故意的!
一切都是姐姐默认的……
她故意今天离开,故意躲着我,故意想害死奶娘……
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血脉亲情,原来这就是所谓的对我好!
“奶娘,对不起,蝶依没用,奶娘……”在奶娘面前,我哭得手足无措,那样的年纪,三岁大小,我已然知道什么叫失去,我已经隐隐的觉得,有什么,将从我生命中永远的消失了。
“蝶依,蝶依不哭……奶娘,奶娘没事……咳咳……”奶娘勉强挤出一个笑脸,和着那布满血丝的脸和干涸的唇,竟如鬼魅恐怖。
“奶娘,呜呜……”看着那咳出的鲜血,除了哭,我已然不知道自己还能干什么了。为什么大家都不喜欢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从出生我就被丢在这破旧的院子里,那个男人从未曾看过我一眼,担着小姐的名头,过着丫头不如的生活,连累奶娘和蜻蜓陪我受罪,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蝶依乖,奶娘只是……只是去找你母亲……她托梦说想你了……奶娘去看看她……以后……以后会和她一起……一起在另一个地方……看着蝶依长大……蝶依要乖……乖听话……快乐……自由……幸福……”
零散的字句出口,奶娘两眼一闭,永远的离开了我。
那一刻,我仿佛听见东风的哭泣,仿佛听见世界的悲鸣,我忍不住的眼泪疯狂的流淌,止不住的恨意急剧的膨胀,是她们,她们害死了奶娘,早晚有一天,我要杀了她们,我要为奶娘报仇!
接下来的半年我都没走出过百草园。我要为奶娘守丧,要谨记她的教诲,不惹事,不生非,不玩闹,只快乐的生活,像蝴蝶一样生活。
当然这里面不包括不报仇。我隐忍是因为我知道自己现在没实力,所以我只能等,等到有一天命运之神眷顾我,等到那一天,风水轮流转,我会把所有曾经欺负我的人踩在脚底,包括那假仁假义的萧月娥!
然而上天总喜欢和人开玩笑。在我的心灵冰封如雪寒冷之际,他出现了。
第一次见他是在我的百草园里。除了好奇还是好奇,百草园平日里多余的狗都不会进来,因为里面没油水,可如今,竟来了一个男孩!
也许是半年没见到生人了,我对他的好感一路飙升,在看见的时候就下定决心要救他,尽管他脚上腐烂的味道令人发自肺腑的恶心!
我和蜻蜓都是孩子,没有多大的力气,又不能惊动了旁人,只能两人一起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将他抬进了房间。洗了七八桶水才将他身上的臭气洗净,只是穿衣服的时候却犯了难。院子里都是女眷,根本没有男子的衣服,而他自己那套已经破得看不出原样了,实在没法穿。不得已之下,我只得给他找了件裙子。
要说当时因为这裙子,还有件趣事。我年龄小,衣服自然也小,他是穿不上的。蜻蜓年纪与他无二致,两人身高体型也相当,我便遣蜻蜓拿件裙子给他换上。谁知道那丫头死活不肯,说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云云,仿佛穿了她的衣服,就要娶了她这个人一般。
后来还是我直接溜进她的房间,偷了件她没穿过的衣裳。等到她发现,已然在天哥哥身上了。我说她没穿过,便算不得男女授受了。谁知这话一出口,那丫头哭的更凶了,没穿过那便是新的,在百草园当丫头,一年才多少银两,哪有闲钱置办新衣啊!
这一哭哭得我愧疚加惭愧,连忙掏出自己的私房钱。直接给她她定是不要的,便只能趁她不注意丢在路上,她当时捡了,将百草园的人挨个问了个遍,没人掉钱,才乐呵起来,直说是上天眷顾。我也附和着,可不是么,做好事总是有点回报的!
这事情做得神鬼不知,我第一次发觉让人快乐也是件幸福的事情,于是躲在房间里偷乐,却忘记房间里还有个病号在躺着。睡了这么些时候,竟然在此时醒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