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是的，我夫人就没有上班，如今是专职太太，她就更需要有人沟通交流了。也是没办法，两个儿子都这么小，请保姆来总怕照顾不好。”
“再说，保姆只能起个看护孩子的作用，她们是不会教育和培养孩子的，这样，我就放弃了工作的念头。”
话匣子是从女主人的身上打开的。我有个经验，是以往许多年积累的经验，无论是名人，是企业家，是领导，还是技术人员，这些男人们凡是在有女同志到场的时候，往往谈吐会十分热烈，滔滔不绝且文彩飞扬，有时能发挥到想象不到的最佳状态，会达到事半功倍的效果。特别是在气质优雅、面容端丽的女性面前，这种效果尤为突出。说不清这是什么道理，但这是千真万确的事实，也许，这才是我约个女友一道而来的目的。
毛文也是江苏常州武进人，1989年她从北京的一家中医学院毕业，是通过她早年到法国留学的姨夫介绍，方使正在法国留学的范少伯与她相识。毛文到法国以后，方知道法国对从医的人员要求甚高，他们基本上不承认中国人在国内大学学医的学历，这时候，毛文又重新上学，在法国一所大学攻读生物专业的硕士研究生。后来她们结了婚，有了孩子，在巴黎市西郊30公里的一个小镇安居下来，那小镇的名字翻译成中文，叫“宜人愉快”小镇。住房是租赁的，一座公寓大楼里的一套三室一厅。月租金3000多个法朗。范少伯上班的斯卑公司距巴黎市也有30公里，而且与这个小镇不在一个方向。工作又特别的忙，这样，毛文就放弃了找工作的打算，专心做起家务了。
范少伯特别强调，这也是法国的一种家庭格局，大多的白领男人，妻子就不工作了，一门心思料理家务。
毛文却说，也有不少家庭，女人是上班的，关键是能否找到合适的职业。
“只靠男人工作，家庭生活行吗？经济上是否拮据？”我问他们。
“这方面不是什么问题，特别是对生孩子的家庭，法国政府很是照顾。”范少伯说。
“是这样的，这一点与中国大不一样，也许是因为法国人都不愿意生孩子，人口一直在减少。不像咱中国，不叫生还要偷生。两个国家真是太不一样了，我们现在有两个孩子，政府每个月就补助700法朗，要是生到第3个孩子，政府补助的标准就提高到1700法朗，生的越多，补助的标准越高。”
“你们没有来小浪底以前，在巴黎生活的习惯吗？那里的妇女是不是都很爱化妆？我听说，法国的化妆品是全世界最有名气的。”我的女友这样问道，她是想听听女主人对法国生活的感觉，来之前我对女友说，虽然我与范少伯认识不久，但从简单的交往中，知道他是一个很随和又好客的人。
女主人对女友的问题似乎很有兴趣，她说，他们一家住在那个巴黎郊区很有名气的“宜人愉快”小镇，环境的确不错，无论街道、房屋、购物，特别是到处布满草坪和花卉，可就是觉得孤独，整个小镇只有两家中国人，当然包括他们这一家。少伯工作的地点又远，我们花了8万法朗买了一辆很不错的标致轿车。少伯一大早开车上班去了，我一个人留在家里，有时候就觉得特别闷的慌，就想找人说说话，可是连个说话的人也找不到。想去巴黎市区也不能去，虽然说是住在巴黎。要说真的去领略巴黎的市容风光，机会却不多。不过，时间长下去，慢慢的就习惯了这种孤独，至少不用为物质困惑，少伯在法国的工薪不算高，开始的月收入是1万法朗，渐渐到2万法朗，比起法国人虽说不算富足，但还是够消费的。在那里，主要消费还不是用在吃的上面。光说这汽车，刚开始时少伯买的二手车，花了5万法朗，开了三年后才买的新车，法国的汽油价很高，1升油6个法朗，相当中国油价的4倍。宿舍是集中供热，暖气费高的很，不过，这些费用都掏得起，只要生活的舒适，这钱花得就值。有一种东西像我们这样的家庭就消费不起了，就是你说的化妆品。女主人对视着我的女友，说起她们女人感兴趣的话题。当然，我说的消费不起，是指那类很高档的化妆品，一般的化妆品还是可以的。
我没有来法国之前，就听说巴黎是全世界奢侈品的中心，实际主要指的是化妆品。真是这样，单说巴黎的香水和口红，那市场就不得了，规模大、种类多，要是中国人去那家最出名的香水店购物，记不清那店的名字了，一看是中国人来了，马上就有中国人来为你服务，不用讲法语（法国与欧洲其他国家不一样，他们在公众场合不讲英语，只讲法语），用华语就可以沟通购物了。那香水的种类啊，真多，有那种水果味道香水，只是闻一闻，就觉得心旷神怡，挺醉人的。
“你成了法国香水的义务推销员了，哈哈。”坐在一旁的范少伯打断妻子的话。
“哪里用我去推销，凡是来巴黎的人，没有不捎带几瓶法国香水的。”
“这是真的，焦市长，你可能也去过巴黎。巴黎的香水顾客，可以说是分布在全世界的。外国游客到那里，首选的购物就是香水。有时售货小姐还会问你，是跟夫人买的还是跟情人买的，对不同的人她会推荐不同类型的香水。”
“又胡扯了，少伯，我怎么没有听到这话。”毛文发出异议，但她并不生气。
“是你少见多怪了吧，哈哈，法国人与咱们是不一样。在巴黎，单身生活的男人女人们占整个人口的48%，将近一半的人都不结婚或选择离异，其实他们并不是单独生活，而是与情人生活在一起，当感情尽了，他们又换另外的情人，或就独身生活。”
“少伯说这话是真的，就在我们住的那座公寓大楼里，有不少这样的单身，虽然没有婚姻却有伴侣。这也许是法国人口减少的另一个原因。因为这样的同居，他们是绝对不要孩子的。”
“那怎么行，老了呢，到不能工作又不能自理的年纪，没有孩子，谁管他们呀？”女友发出疑问。
“社会呀，他们可以进不同档次的养老机构。在法国，这种为老年人养老直到送终的设施是很完善的。”
一个国家有一个国家的国情，谁也学不了谁的。我在想，当然谁也改变不了谁。我倒是更关心中国人在外国人的圈子里，生活的到底怎么样？我向范少伯提出这样的问题。他说，讲心里话，我们中国人这块牌子至今在国外还没有优势。当然，这只是我个人的经历使我生发的感觉，也许这是因为我们国家长期封闭造成的落后状态所致，使一些老外对中国人有偏见，虽然我们已改革开放好些年了。他们总是不大愿意用中国人，不过，一旦老外真的发现了你的专长，你有真才实学，特别是有解决实际问题的办法，他们会马上改变先前的偏见，就会重用和信任你的。所以，我很自信，我相信，随着时间的推移，随着大量的有德有才的中国人走向世界，老外的这种偏见会慢慢淡化直至灭绝。
“那么，你在小浪底一定工作的很愉快了。”我是这样推论的，根据他刚才的谈话。
“不，情况反而不如在法国了。在法国斯卑公司，我已经与他们磨合了好几年，走出了磨合期，进入了最佳的合作期。在小浪底不然，一是我来这里时间还短，二是这里云集的外国人太多，像我搞的二标进口塔，里面就有德国人、意大利人、法国人、美洲人等等。不同地域、不同民族的人的思想方法，处理问题的手段，解决问题的措施就不相同，这大多来自习惯观念的不同。有时候，项目经理让我拿出一个工作大方案，我花了很大精力，将一个很好的方案摆在大家面前，可是这个方案却很难被所有的同仁认可。这时候，就发生碰撞、争论，在这种多国部队中生存很难。不过我已经学会了协调关系，斡旋事情的方法，遇上这事，我不能急躁，必须耐心地去攻克一个又一个的难题，必须首先处理好不同国籍的人际关系，更要处理好中国人与中国人之间的关系。”
范少伯从到法国留学直至走向工作岗位，至今已十多个春秋了。我问他在经历十余载的磨炼之后，再回过头看我们中国人与外国人，会有什么感觉？
“他说，他只能从自己接触的外国人与中国人中作比较。外国人最大的特点是敬业，他们的事业心、责任心很强，干活卖力，相当多的人不是一般的卖力，因为工作成绩决定着他们的前途。可是，我接触中的不少中国人就差了，他们干活目的不明，没有集体观念，也不懂个人与集体的关系，他们好像不知道干活也是为自己干的，大家都把活干好了，这个集体就会好起来。所以工作效率就会低下，有的虽然出勤了，但出工、出效率少。不过，这些情况好像正在改变，一些中国的工程部门也在改革一些不适应现状的规章制度。”
“你对现在的生活满意吗？”我这样地问他。因为我真的不知道，他是怎样看待眼前的生活状态的。他说，说起这事，挺茫然的，不知为什么，他总觉得，他的四口之家，像是一叶小舟，小舟是在无垠的大海中飘飘荡荡，前不见彼岸，后也不见此岸。他只能这样地飘荡下去，漫游下去，没时间想的太多，必须把眼前的事情做好，一件又一件的事情。必须把自己的本领炼好，炼得敢闯任何难关险隘。对这一点，他却很有信心。是啊，只有达到这一点，这条小舟才搁浅不了，才翻不了，无论遇到什么样的风浪。
我为他的自信感到欣慰，我知道，他大概还是想回国做一番事业吧，但是又很难放弃已经进入的漫漫之路。我看着挂在客厅正中的一幅书法作品，是洛阳市一位书法家遵照他的意思，留下的墨宝：
明月何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是的，从这首苏轼的词中，我似乎悟出了这个德国营地的旅法华人的矛盾与茫然，他是在进与退、走与回的抉择中痛苦争脱？还是就如此地处于不进不退、不走不回的双重矛盾之中？
其实，许多事不必刻意抉断。因势利导，顺其自然，也许是最好的应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