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轿从京城风尘仆仆回到沁阳,王府早已张灯结彩贴红挂花做足了文章,只有华凡尘意兴阑珊勉强拜过天地,便去前厅与众臣僚喝了个酩酊大醉,直至三更天后才被几名丫鬟搀扶着进了洞房。
纪梦娇安静的坐在喜床一侧,当初虽是一时冲动应下婚事,但她并不后悔,只是心中仍旧盘桓着抹不去的情伤,让她不知道如今该以何种心态面对这段颇为讽刺的姻缘。
刺鼻的酒气肆无忌惮的窜入鼻间,身侧床榻也因突如其来的重量轻微的颤动,似乎都在提醒着她将自己交给一个素未谋面的男人是件多么愚蠢的决定。
大红的盖头遮挡住视线,她深吸口气提醒自己,没什么可怕的,她纪梦娇从小到大都只有欺负别人的份,即使在沁阳也是一样!
一只大手猛然将她扑倒在床上,粗暴的将大红的衫裙撕开,露出洁白雪嫩的玉肤,华凡尘似乎没有撩开盖头的兴致,惺忪的醉眼紧盯着她凹凸有致的身子,慢慢凝聚起一股原始的欲望……
泪水瞬间浸湿了喜被,梦娇隔着盖头望见铺天盖地的红,身体的痛楚远没有心中的痛来得更为伤人。
这个自己应该称为夫君的男人,在肆虐完毕竟然呢喃着另一个女人的名字恋恋不舍的酣然睡去,纪梦娇强忍着身体的不适爬下榻来,一把将盖头狠狠扯下踩在地上,眼中泛着奇异的血红,“纪潮汐!”总有一天我会让你在这个世界彻底消失……
第二日一早,华凡尘捂着疼痛欲裂的头醒来,纪梦娇早已换了身粉红的衫裙妩媚娇笑道,“王爷,您醒了!”
丫鬟帮衬着她为华凡尘梳洗完毕换好袍服,她这才又含羞笑道,“妾身头一日来到王府,本应早早的去跟婆母请安,只是见王爷睡得香甜不忍打扰。”
华凡尘瞥她一眼,不甚在意的拂袖离去,临出门时丢下句冰冷的言语,“不去也罢,她老人家怕是也没什么心情!”
纪梦娇怎会不知老王妃的心结所在,华凡尘的原配庄淑莲本是她的亲侄女,如今被无故休弃,怎不让她心中气恼。庄氏拿儿子没办法,定然会处处刁难自己泄恨。
纪梦娇眼珠一转计上心来,将发间的簪花首饰一并取下,只简单的寻了支金钗插在发间,又换了身素白攒花的衣裙,外罩银缎面的披风,打扮的朴素无华,清丽之极。
同清阁佛堂中,老王妃庄氏二目微合转动着手中纤长的念珠,口中念念有词。丫鬟清心伏在她耳畔低语,只见她冷哼一声,“让她在外面候着!”
纪梦娇站在佛堂外久久得不到回音,便让陪嫁丫鬟春兰将早已备好的礼单呈了上去,庄氏接过只瞥了一眼便丢在地上。
这一等便是大半个时辰,梦娇虽然披着厚重的披风却也冻得手脚都失去了知觉,从眉间硬生生挤出一抹凄然扑倒在地,低泣道,“儿媳有冤求婆母做主!”
庄氏在里面听得清清楚楚,不由得攒起眉头怒道,“大清早的搅闹佛堂,是嫌我还没气死么!”
身旁丫鬟婆子连忙劝道,“王妃息怒!”
庄氏依旧气恼不已,抚胸喝道,“来人!将她给我赶了出去!”
梦娇见里面终于有了响动,不禁哭的更大声,“媳妇并不是为自己喊冤,而是替淑莲姐姐不平!”
庄氏一愕,慢慢将心中火气压下,半晌才冷冷道,“让她进来!”
梦娇并未起身,而是跪爬十几步声泪俱下,“婆母明鉴,淑莲姐姐贤德淑良之名远播,如今却无故被休,实是天大的冤枉!”
庄氏不知她耍什么花样,沉着脸打量下妆容朴素淡雅的她,清冷的道,“你果真这么想么!”
“王爷糊涂,刚刚登上宝位便将发妻休弃,倒叫世人如何议论?梦娇虽年幼少学,也知其中厉害,如今只有指望婆母规劝王爷迷途知返,回归正途!”纪梦娇言辞诚恳泪流满面,倒让久经战阵的庄氏也糊涂起来。
她深邃的眼眸深深望向纪梦娇眼底,却搜寻不出一丝伪装的蛛丝马迹,半晌才道,“如今你已是沁阳王妃,老身也奈何你不得,又何苦搬出这一套说辞!早早退下罢。”
梦娇见她言语颇有松动,轻轻用锦帕拭去眼角泪水,哀切的道,“婆母有所不知,此事全由小妹潮汐而起,我这个做姐姐的又怎能厚着脸皮霸着王妃的位子喜笑颜开呢?”
潮汐!庄氏纳闷的问道,“莫非你不是潮汐?”前些日为了华凡尘休妻把她气了个半死,连亲弟弟庄杞都被她骂了个狗血淋头,这桩婚事从头到尾她都漠不关心,因此并不知晓新娘的人选出了这么大的变动。
见她似乎不知此事,梦娇一脸羞愧添油加醋道,“婆母有所不知,四妹潮汐年幼虚浮,前些日流落沁阳,不知使了什么伎俩将王爷团团迷住,非正妃不嫁,王爷重情重义这才无奈休妻。哪知她又勾搭上两位皇子,便一脚将王爷踢开不理。家父未免王爷骑虎难下便将梦娇推上花轿嫁来沁阳。”
哦?还有这等事!庄氏半信半疑凝神问道,“此话当真?”
梦娇跪爬两步单手指天,信誓旦旦道,“儿媳若有半句不实愿遭天打雷劈!婆母明鉴,因缘际会嫁到王府并非梦娇本意,梦娇愿规劝王爷回心转意,早日将淑莲姐姐迎回王府!”
佛堂后猛然冲出个五六岁的小女孩,小小的膝盖跪在庄氏面前泣道,“奶奶,快让娘亲回来罢,知音日夜都在想念娘亲!”
梦娇心知这便是庄淑莲与华凡尘之女,当下便将她紧紧揽在怀中,流泪低语,“都是姨娘不好,害得你小小年纪便母女分离!姨娘保证用不了多久你娘便会重回王府一家团聚!”
庄氏拭了拭泪俯身将小知音拉起揽在怀里,定定的望着梦娇道,“若是淑莲回府,你要如何自处?”
梦娇连忙红着眼圈应道,“梦娇愿尊姐姐为大,将王妃之位让出!”
“此话当真!”庄氏故意问道,王妃之位已成定局,岂可由着她让来让去,她只是试探一下她的真心。
当日华凡尘世袭王位后并未册立正妃,而庄氏觉得淑莲正位是早晚的事便也未横加干涉,这才导致后来淑莲惨遭休弃。若是早些将她扶为正妃,华凡尘想要休妻哪有那么容易!
梦娇怎会不知其中道理,便坚定道,“绝无虚言!”稍时便又哽咽道,“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梦娇不求荣华富贵,只要能随侍在婆母身边便好!”
庄氏见她语出诚恳,终于软下面孔,淡淡的道,“难得你年纪轻轻便有如此心意!只要淑莲重回王府,你便安心做你的王妃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