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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会是他么

“卡尔?”娜娜不明白他为什么踌躇。

“我们必须要有一个人把狄克送到阿洛拉那里。”他沉思片刻后说道,“娜娜没办法负荷狄克的体重,只有我和你。”他看向欧阳决,意思很明显,不是他去就是自己去,留下的两个人则去救慕容悠,但行得通吗?三人联手对付尚且未必能赢,不要说两个人了,何况连悠身在什么位置他们都不清楚。

“该死的!”欧阳决捶击着牢内的墙壁,卡尔的顾虑,他清楚,贸然救人,只会全军覆没。

娜娜语气不稳地说道:“难道要丢下悠,就这么走?”

卡尔眼眸里尽是苦楚,他怎么可能忍心丢下她,他恨不得可以立刻冲去救她,但要以大局为重啊,他握紧拳头,任指甲戳刺着掌心,但他无法说出这个决定,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正当三人为去留犹豫时,昏迷中的狄克动了一下,这一动,瞬间让三人的注意力转移。

“狄克!”他们惊喜地疾呼。

狄克睁开双眼,海蓝色的眼眸里光亮全无,没有焦距,他颤动了一下睫毛,“卡尔?”

“是我,是我,你醒了吗,你觉得怎么样?”卡尔扶他坐起,焦急地检查他的状况。

狄克像是听到了,身体不住地颤抖,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猛地睁大双眼,瞪视着眼前白茫茫的轮廓,凭本能抓住他的衣领,“为什么现在才来,为什么?!”他发了疯似的摇晃着卡尔,竭尽余力地怒吼,可身体虚弱得让吼叫变得沙哑,听起来更像是悲鸣。

“狄克?”卡尔不明其中的缘由,只能任其疯狂。

“为什么……为什么……”吼到最后,他像是没了力气,只剩下微弱的喘息,但他的手仍紧拽着卡尔的衣领,像是要撕扯下来才甘心。

突然,他仰天悲鸣,呜呜咽咽地让人听不清楚,他的表情痛苦至极,承受不住似的要晕过去了,但他咬牙硬撑,颤悠悠地依靠卡尔站起来,脚步虚晃,如果不是欧阳决扶着,他根本站不住。

“你不要动,你身上全是伤。”

“悠……”狄克伸手在眼前胡乱地抓挠,虚弱的身体摇摇晃晃地继续前行。

“悠不在这儿,她不在这里。”娜娜也上前扶住他,“你不要再乱动了。”

狄克震了一下,拽过离他最近的卡尔,“你没有救她?”

“没有,我们以为她会和你在一起。”

狄克像是听到了噩耗,脸色比先前更惨白,他激烈地抽搐着,拽紧卡尔衣领的手指关节都发了白,“为什么不先救她!”他嘶吼,由于太过用力,他被呛到了,顿时咳嗽不止,咳得喘不过气来。

“放心,她那么聪明,不会有事的。”卡尔安慰他,也是在安慰自己。

狄克咳嗽不止地发出残破的笑声,“不会有事?谁说不会有事?”他泪水满溢,扯着卡尔的衣领,“不会有事!!该死的不会有事!!为什么不先救她,为什么?你们知道她遭受了什么吗?你们根本没资格说这句话!!”

是自责,是痛恨,更是撕心裂肺的痛。

“狄克?”他的话,让卡尔有种难以言喻的惊慌。

“你们来了多少人?”狄克靠着墙,喘息地问道,眼眸中迸射出决然的意志。

“就我们三个。”说这句话的时候,卡尔甚至不敢看他。

以为会听到他更激烈的责骂和怒吼,但什么也没发生,他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儿,靠着墙,眼神里交错着复杂难解的情绪。

他看着自己的手,看着自己的身体,半晌后,他又一次仰天大笑,笑声悲愤交加,一边笑,一边流着泪。

好半晌,他才停止所有动作,被泪水洗刷过的眼睛亮得吓人,看向卡尔,“阿洛拉呢?”

他看起来太冷静了,冷静得不像是个人。

“她留在森林里,怎么了?”卡尔不认为她能够帮上什么忙。

狄克哼笑了几声,孱弱的身体蹒跚地朝着出口走去,背影萧瑟,带着某种痛苦的抉择。

“狄克?”三人不能理解他的行为,他想干什么?

他回头,用一种从来没有过的冰冷口吻说道:“我要见阿洛拉。马上!立刻!现在!”

卡尔不明白他为什么没提到悠。

他没有回答,只是朝前走着,每一步都走得极其沉重,因为他知道自己最需要什么,每走一步,他都死命地扣紧指关,每一步都流下一滴眼泪。

原谅我,原谅我现在不能救你,现在的我根本没办法保证能救得了你。

悠,你明白的,对吗?

为了能够让你重新回到我身边,我只有让你在恶魔的身边再待上一段时间。

我发誓,当我恢复以后,有能力救你的时候,我一定会杀了他。

等我,求你一定要等我。

黑夜中,一道媲美曙光的金橘色光芒乍现,轰的一声,碉塔瞬间轰然倒塌,变成一堆废墟。

慕容悠从昏迷中醒过来,隔着白色纱幔她看到了灿然的曙光,也听到了那巨大的轰鸣声,以及焦躁的人声,急促的脚步声。

转过头,嘴角微微上扬,闭上眼,泪珠滚落。

娜娜的曙光终于完成了。

雷!你终于安全了。

一个月后——

罗瓦涅米冬天的日照时间非常短,即使是白天,太阳也只是懒洋洋地靠在地平线上,天色昏暗,当地人称为蓝色时刻(blue moment),但今天的太阳似乎感染了什么,在空中大放异彩,天空异常的蓝,大朵大朵的白云压得很低,仿佛随时都会掉下来。

黑色的城堡无论何时都充斥着阴森的气息,丝毫不为难得的日照而有什么改变,反而让它的外表看上去更恐怖。

城堡的后方有一个玻璃做的暖房,占地四十平方米左右,是一个月前刚建好的,里面栽种了许多昂贵且娇弱的花卉,利用高科技的温控系统让室内犹如春天般温暖,因此花团锦簇,朵朵娇艳,俨然是一个人工打造的人间仙境。

慕容悠坐在花丛中的白色镂花椅上,像没有灵魂的瓷娃娃,白皙的皮肤毫无血色,黯淡的瞳眸始终看着一个方向,不知道在想什么,这是她近一个月来最常做的事情。

暖房的玻璃门被打开,走进一道修长的身影,安德鲁走到她身边,她仿佛没有察觉到他的存在,依然忘我地隔着玻璃,看着那个方向。

“累吗?”他蹲下身,仰首看着她,但她完全没有反应。

摆放在桌子上的蓝莓蛋糕完整无缺地让他觉得刺眼,“蛋糕不合你胃口?”

她依然没有回应。

他挫败地叹了口气,她这副样子,比死了还要让他痛苦。

一月前,狄克逃走了,关押他的碉塔也被炸成了废墟,这些他都无所谓,他在乎的只有她。次日,她就醒了,可变得什么情绪都没有,从她眼里,他看不到憎恨,看不到愤怒,什么都看不到,她的眼睛像一池死水,连波纹都没有。

为了能让她开心,他特地建造了这座暖房,栽种上她喜欢的花卉,以为这样可以让她好转,但一个月下来,未见她有任何好转。

“天黑了,我抱你回去。”

他将她抱起,她没有挣扎,一丝一毫都没有,只是收回视线,闭上了眼睛。她看上去像是放弃了求生的意志,但他清楚,她没放弃,是在等待着什么。

想到此,他的眼睛暗沉如墨,“没有人可以让你离开我。”冰冷的气息吞吐着,“没有人!”

慕容悠颤了一下,张开双眼,没有光泽的瞳眸对上他,只是一瞬间,她又再次闭上。

安德鲁径自抱着她,走入主屋。

大厅里,灯火辉煌,雕花的壁炉里正燃烧着木块,发出“噼啪,噼啪”的响声,他将她放在轮椅上,细心地将羊毛毯盖在她的膝盖上,然后推至壁炉前。

火光照亮了她美丽的脸庞,染红了她的脸,让她看起来有了好气色,她的神情依然木然,木然得连火都失去了热度。

安德鲁让侍者送上红茶和甜甜圈,然后将可移动的小餐桌推到她身前,明知道她不会吃,他依然每天下午都会准备,接着会坐在沙发上,静静地陪着她,度过一下午的时间。

只有这样,他才可以安心,只要她还在身边,他就满足了。

“Boss!”爱德从厅外走了进来,似乎有话想说,但在看到慕容悠时赶紧闭上了嘴。

“什么事?”安德鲁像是跟空气在说话,一点感情都没有。

爱德凑到他耳边轻声道:“有消息了。”

安德鲁灰色的眸子闪过一道亮光,站起身,走出厅外,爱德也随之跟上。

来到书房,安德鲁示意爱德把话继续说下去。

“根据调查,他还没有回纽约,应该还在罗瓦涅米。”

“他果然没有回去。”安德鲁双目微眯,一抹残色在他脸上悄然升起。

以为他是不高兴,爱德不免有些心慌,“我已经加派人手去查了,相信过不了多久就会有他的消息。”说来,也怪那伙人太狡猾,每每快摸到他们的裤脚了,却又让他们溜了,让他无法圆满交差。

“欧阳决不愧是反追踪专家。”他冷笑道,即便是自己的暗部,也没法轻而易举地找到他们的藏身之所,WFP果然是人才济济。

他并不在意这个,在意的是狄克下一步的行动,“不用查了,就算查不到,他们迟早也会自动出现。”只要她还在他身边,狄克就不会放弃。

“属下无能。”爱德退了一步,恭敬地躬身。

“追查的事,你不用管了,管好负责守卫的人,我不想看到再发生上次那种事。”他灰色的眸子迸射出一道寒光,脸上的表情也变得暴戾起来。

爱德不禁咽了一口唾沫,颤抖道:“是!”

“你下去吧。”

爱德不禁松了一口气,然后迅速离开书房。

独自坐在书房里的安德鲁,手指敲打着桌面,凝重的脸上那抹残色也愈发地深沉,他嘴角上扬,黑暗的空间里响起他低沉的笑声,那是一种极度压迫神经的笑声,骇人无比。

这里是罗瓦涅米的圣诞老人度假村,人很多,每年都会有上百万的旅客来此休养生息,即使不是圣诞节,慕名而来的旅客也大有人在。

红顶绿墙的度假屋看上去像童话中小矮人住的屋子,它们围绕湖泊呈阶梯状错落而立。最热闹的繁华区域当属驯鹿区,这里大多是复合式的度假屋,且有媲美超五星级的服务。

即使不是旺季,这里的房子也已经被一订而空。

要问一片树叶藏在哪里才不易被发现,答案自然是树叶堆中。同理可证,人亦是如此,躲在人多的地方,才不容易被人发现,越危险的地方,即是越安全的地方。

因此,狄克一行人才会选择在这里停留,混入热闹的人群中,只要少许适当的掩饰,放眼整个罗瓦涅米,没有地方可以比这里更安全了。

此时,已经是日落西山,没有太阳的照射,冷空气就像刺骨的利刃,扎得人生疼。驯鹿区中心一座三层楼高的木屋别墅里灯火通明,屋顶上的烟囱也是烟雾袅袅。

屋内是红底白色雪花花纹的墙纸,典雅的绿色绒毛地毯,还有红砖榉木的壁炉,加上暖意的炉火,在这日照极小又寒冷的世界里,围着壁炉谈笑风生才是最正确的选择,但围坐在壁炉前品啜红茶的三人却是表情凝重,把这惬意的氛围给毁得一丝不剩。

正当这三人沉默不语时,棕褐色的楠木大门被打开,阿洛拉揉捏着鼻梁骨,踱步走进客厅,看上去极为疲惫。

坐在左侧布艺沙发上的娜娜,眼尖手快地给她倒了一杯柠檬红茶,递了过去,“辛苦你了。”

这一个月,她是最累的。

阿洛拉轻喝了一口红茶,她现在最需要的就是睡上一觉,可眼前的情势不容她有片刻的放松。

“我不止一次怀疑他不是人类。”她坐到娜娜身边,又拿了一块巧克力饼干,她现在十分需要补充热能。

三人摇头苦笑,不仅是她,他们也一样这么想,回想这一个月所发生的,那绝不是一个虚弱得只剩半条命的人可以做到的事情。

众所周知,一旦染上毒瘾,不是想戒就能戒的,何况狄克的毒瘾相当深,没有一年半载休想彻底摆脱。更不要说,戒毒过程中,那好似有千万根针在刺,又好似无数小虫啃咬的痛苦,如果没有专业的设备,忍都忍不过去,但就是这短短一个月,狄克竟然靠自己的毅力熬了过去,那过程,他们想起来就心有余悸。

刚开始,他们只是将他绑起来,让他一个人在房间里硬撑,每次撕心裂肺的吼叫都像能把房顶掀开似的,每次他都弄得全身是伤,为了抵挡毒瘾发作,他用脑袋去撞墙,用指甲把墙纸抓得粉碎,弄得鲜血淋漓,甚至为了隐忍能生生将木质的床栏咬断,但这种方法并不奏效,他每熬过一回,便是全身遍体鳞伤,阿洛拉跟在后面包扎都来不及。他似乎也明白一味如此,只会适得其反,毒瘾没治好,反而弄得一身是伤,接着就是泼冷水,不停地泼,一个小时下来,他冻得嘴唇发紫,全身都成了冰棍,泼冷水一开始还有效果,后来效果开始降低,他仍要通过自残方能将毒瘾熬过。

他们不止一次劝他回纽约,那里有最好的戒毒所,最完备的药物。但他坚决不肯,他知道一旦去了戒毒所,没有一年半载是出不来的,他无论如何都想在一个月的时间里将毒戒掉,为此,他是拼了命。

最后,他选择了最残酷的方法,罗瓦涅米冬天的气温在零下四十度,在雪堆里埋上两个小时,等于自杀,他却偏偏那么做了。

他们都认为他是疯了,但他一次又一次地挺了过去,知道他是为了悠才会这么拼命。想来就心酸,他们帮不了他,阿洛拉最多只能用药物控制毒瘾发作时可能产生的不良症状,并保护他不会被冻得截肢,其他的必须靠他自己。他的意志力的确强得惊人,每当毒瘾发作,他都会光着身体埋进雪堆里,那种可以将血液都冻结的冰冷,让他每每晕死过去。

他这么做更像是在惩罚自己,一个月来,他几乎不说话,沉默得像个死人,每一次熬过去后,他都会大笑,笑得狰狞,又笑得让人揪心,那笑声仿佛能把人的心都绞碎。

这一个月,不仅是他活在地狱里,他们亦是如此。

良久后,阿洛拉开口:“他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她从来没见过这么听话的病患,只要是她开的药,他都会一股脑儿地吞下去,连问都不问,那种样子,恐怕给他的是毒药,他也会照吞不误。

卡尔说:“这正是我们现在苦恼的事情,以他的脾气,他可能会直接去找安德鲁算账。”

“不是可能,是一定。”欧阳决只要想起狄克不顾生死的戒毒过程,心仍是酸涩的。

“虽然我们向黑市订了一批军火,但就人数而言,我们赢的几率仍微乎其微。”卡尔分析着眼下的情势,“这样贸然前往,恐怕还没救到悠,便会全军覆没。”

娜娜看着热气腾腾的红茶,再没有品啜的心情,“我收到消息,安德鲁已加派人手守卫城堡,这次绝不会像上次那么容易突破。”

欧阳决突发奇想道:“你们说,说服狄克回纽约的几率有多少?”

三人顿时白了他一眼,哪有什么几率,这根本是不可能。

卡尔又说道:“就算回去也没用,总部是不可能答应救援的,万一借不到人,狄克发起疯来,炸了总部也说不定,更何况,我们四个还捅下一个娄子没解决。”

私自从WFP的武器库盗取枪支弹药,这罪名足以送他们上军事法庭。

“这样不行,那样也不行,那你说怎么办?”欧阳决起身,急躁地来回踱步。

娜娜想了想,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不如干脆拼上一拼,我就不相信我们一定会输!”

“拼是肯定要拼的,但我担心的还有一件事。”卡尔蹲在壁炉前,添了几块木头进去,红彤彤的火光映在他脸上,他拍拍手上的木屑,回首时,脸上显得忧心忡忡,“我怕狄克会单独行动。”

“不会吧?”欧阳决停下烦躁的脚步,想说狄克没那么笨,但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因为不能确定狄克真的不会这么做。

“我猜,在他被抓的那段时间里,一定发生了什么事,偏偏无论我们怎么问,他都不肯说,我觉得事情一定不简单,因为悠的关系,他认为很可能这是他和安德鲁之间的事,就算要救人,他也会单枪匹马地上。”

欧阳决懊恼道:“那怎么办?脚长在他身上,他想跑,我们拦得住吗?”

卡尔重新坐回沙发上十指交握,将心里的隐忧缓缓道出,“我总觉得狄克不单单是只为了救悠那么简单,我怕他……”他顿了顿,眉头皱得死紧。

三人顿时提起了一颗心,“什么?”

“他想杀了安德鲁,非杀不可,就算同归于尽也在所不惜。”

欧阳决、娜娜、阿洛拉三人像是被吓着了,不约而同地猛灌红茶。

片刻后,阿洛拉稍微平复了一下心情,“先不要想那么多,重要的是先让狄克恢复健康,其他的我们再想办法。”

她是医生,一切都必须以病人的健康为前提,只要不符合她的健康标准,就算他是狮子,她也有办法让他乖乖地趴下。

“我先去看看他,该到吃药的时间了。”

卡尔、娜娜、欧阳决目送她上楼,心里的不安不知怎的越扩越大。

突然,他们听到了阿洛拉的尖叫。

狄克不见了!!

深夜时分,万籁俱静,寒风在树木间肆虐。

冷,不言而喻。

黑色的城堡被硕大的圆月照亮,宛如恐怖故事里的恶魔居所,迸射出让人不敢接近的煞气。守卫城堡的保镖手持枪械,在周围来回巡逻,黑色的衣服融入整个夜色中,唯有那呼出的热气,化为白雾在袅袅飘浮。

在月光照不到的灌木丛中,一双蓝色的眼睛泛起冰冷的光泽,冷得连刺骨的寒风都不及三分。狄克匍匐着,仰首看向灯火通明的城堡,那数量繁多的窗户上,每反射出一个人影,他的焦躁就多一份。

她到底会在哪个房间?

他摸向腰间的武器,不算多,两把自动手枪,数颗手雷,还有烟幕弹,他知道形势艰难,所以每一步都要走得万分谨慎,每一颗子弹都要派上用场。

问题是他要怎么突破这里,来来往往的人,数量有几十人之多,贸然冲进去,只会浪费子弹。

他有些嘲讽地扯起嘴角,男人的自尊心有时候真要不得,他其实不该独自前来,应该和卡尔他们商量好对策,再来救她。但……一想到安德鲁的暴行,他说什么也忍耐不下去了,真和卡尔他们商量,他笃定他们不会同意,一定是劝他先回纽约。

她还在安德鲁手里,他怎么可以离开,这一个月,他想尽了一切手段戒毒,为的就是能救出她,一个月已经够难熬了,他不想再来一个月,或者更长的时间。

他谨慎地寻找着可乘之机,毒瘾还没完全清除,他没有太多的时间去浪费。

他如黑豹般敏捷地蹿出,躲入一个死角,黑暗中只能看到他的眼睛在发光,像觅食的野兽。死角的尽头,有一盏路灯,由于接近弯角,灯下的守卫只有两个,其中一个像是尿急了,和同伴打了一声招呼,来到死角的左侧,准备小解。

等守卫拉下裤链的时候,他迅雷不及掩耳地捂住那人的嘴,将他拖入死角的黑暗中。

“唔……”守卫惊恐地瞪大了眼睛,他的双手被反剪,丝毫使不出力气,只能呜咽着想要挣脱。

“别动,否则我杀了你。”冰冷的气息充斥着一股浓烈的杀气,顿时让守卫噤声。

“我只要知道安德鲁抓来的东方女人在哪?”狄克扼住他的脖颈使力一扣,在他嘴里塞上一块手帕。

守卫被他扼得几乎翻白眼,呜咽地点了点头,表示可以说,但嘴里塞着东西要怎么说。

狄克冷笑,“你不需要说话,你用手写就行。”他拔出一把匕首,将守卫反剪的右手手指割破,然后扣着他的右手,放到墙上,膝盖用力一顶,守卫整个人都贴了上去。

“写!!”他不会傻得让他有机会叫救命。

守卫还想挣扎,但狄克的力气惊人,压制得他无法动弹,他的左手快被折断了。

“你最好照着我的话去做,否则你的左手就会残废。”他像是在证明他的话般,将他反剪的左手用力一折。

守卫立时痛得眼泪都快流出来了,只好用力点头,表示他会照着做。

“快写!”

守卫用右手瑟抖地在墙上写下几个字,在他写完的当头,狄克手刀一下,他全身无力地摔落在地上,看情形不到天亮,他是醒不过来的。

狄克将他藏进灌木丛里,靠着墙角,继续察看刚才守卫巡逻的地方。

他隐藏自己的身体,伸出一只手向另外一个人招了招。

“干什么?”对方不耐烦地应道。

狄克还是招了招手。

“切!真是事多。”对方低咒了一句,然后走了过来。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已经被狄克用同样的方式,拉进了死角。

三分钟后,他同样被狄克击昏,藏在灌木丛中,不同的是,他身上的衣服被狄克扒了个精光。

狄克掏出微型手电筒,照向墙壁,又很快关上,虽然只有一瞬间,但足以让他看清灰黑色的墙壁上那两排鲜血写成的字:

三楼,左边尽头的房间。

狄克眼露精光,满意地扬起笑容,两人写的是同一个地方,那么就不会有错了。

他仰头看向城堡的三楼,眼里迸射出一丝火花,告诉自己一定要冷静,不能够太冲动。

没有片刻的停顿,他穿上守卫的衣服,将头发捋了几簇下来,将眼睛遮住。一切就绪后,他拿起守卫掉落的枪,插在腰后,将腰间的小皮包打开,取出里面的金属攀扣,以及粗麻细绳,将它们扣在一起。他看向死角上方,大概两层楼的高度,那里有一个凹槽,应该是排水用的管子,精光一闪,将手中的攀扣抛掷了过去。

“嗒”的一声,正中目标,狄克用力拉了一拉,发现攀扣牢牢地抓住了凹槽,才放心地蹬着墙壁,攀爬而上,速度快得连日本的忍者都要甘拜下风。

接近凹槽时,他的大手用力扣住,翻身蹬上旁边的水管,然后稍稍停顿了一下,用于调整呼吸,他的身体还没完全复原,体力还跟不上这种剧烈的运动。片刻后,他收回攀扣,继续往上爬,来到三楼的某个窗口,他侧头隔着半透明的薄纱,朝里看去,发现里面只有一个人,看衣着打扮,应该是保镖,正躲在墙角,拿着一个酒壶,美美地喝着。

狄克轻叩了一下玻璃,然后攀住水管将身体贴在窗户旁的墙壁上,里面的保镖听到声响,疾步走了过来,拉开窗帘,发现窗外什么也没有,心下有些纳闷,打开窗,想查个仔细。

他刚探出头,便被狄克的手刀给劈晕了。

狄克推开他,悄然进入房间,将保镖藏在房间的沙发后,然后打开房门,他侧头查看外面的动静,铺着红色地毯的走廊上,水晶壁灯闪着微弱的光晕,借着光,他发现走廊上没什么人,便如鬼魅般蹿了出去。

他的步伐犹如猫儿,没有半分声响,移动的速度也极其的快,他来到左边最尽头的房间,看着那褐色的雕花房门,激动得很想马上就冲进去,但理智告诉他,不可以,他不可以就这样进去,在他不知道里面是否还有其他人的情况下,他不能进去。

突然,雕花木门上的把手转动了一下,狄克心下一凛,迅速俯身滚向一边,藏身于不远处堆放杂物的隔间,从里面悄悄地查看外头的动静。

褐色的木门被打开,走出来的是米修,只见他脸色有些怪异,像是在苦恼什么,若有所思地垂首看着脚下的红色地毯,他叹了一口气,“这下麻烦了!”他低喃了一句。

这时,走廊的楼梯口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米修先生,Boss要您去书房见他。”

“我马上过去!”米修发现走廊上空无一人,谨慎地问道,“马克呢,今天不是他负责三楼的守卫吗?”

楼梯口上来一个保镖,“可能又到房间里去偷喝酒了。”

杂物间的狄克听到这些,便知道刚才被他弄昏的男人,应该就是他们口中说的马克。

米修皱了一下眉头,“把他找出来,免得误事。”

“是。”保镖恭敬回应。

米修踱步走下楼梯,留下的保镖松了一口气,幸好米修不像Boss那么暴戾,否则马克死定了。

他朝走廊的右边走去,看来是要去找马克。

狄克迅速从杂物间闪了出来,扑上去,将他击晕,再拖进杂物间藏好。

保镖和米修的对话,已经给了狄克太多的情报,他立刻像风一样,冲进左边最尽头的房间。

昏暗的灯光下,慕容悠坐在轮椅上,身上是一件白色的羊毛披肩,衬得垂落的黑发像是最亮泽的缎子,她没有察觉到他的到来,静静地看着窗外,模样纤弱得像一缕幽魂。

狄克颤抖着身躯,轻声关上房门,僵直的腿无法朝前迈进,眼里早已是无尽的思念。

察觉到背后灼热异常的视线,慕容悠颤了一下,有种熟悉的感觉让她的心开始不受控制地悸动,若有似无的温暖,让她不再感到冰冷,这种感觉……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人可以给她。

她扣紧膝盖,心在鼓噪。

会吗?会是他吗?她不敢回头,怕会跌入失望中,这里是安德鲁的地方,他不可能毫无声息地突然出现。

温热的呼吸在她耳畔吹拂而起,一股淡淡的双氧水的味道,她的眼泪夺眶而出,那比阳光还要温暖的怀抱让她僵死的灵魂在这一刻转醒。

“叫我的名字。”沙哑的嗓音在她耳边柔柔地响起,像能将冻结的冰雪融化的春日。

她想喊他的名字,却发不出声音,眼泪迅速泛滥,只能吞吐出残破的呜咽声。

他终于来了,她终于等到他了。

温热的吻落在她的额头上,她仰起头,隔着迷蒙的雾气,看到了一双比海洋还要湛蓝的眼眸,深情浓郁地将她牢牢锁住。

她哭腔地喊着:“是梦吗?”

他握起她扣着膝盖的小手,放在脸颊上摩挲着,“现在,还觉得是梦吗?”

泪水再次涌出,让她看不清他,她反被动为主动,捧住他的脸颊,“真的是你!”她眨着双眼,让眼泪潺潺滚落,手指描绘着他的五官,一遍又一遍,像是永远也不够。

狄克任由她在他脸上勾画着,“如假包换。”

慕容悠泣不成声地扑进他的怀里。

她终于等到他来救她了。

他紧紧地搂住她,仿佛要将她融入身体里去才甘心。

仅仅拥抱是不够的,思念的火花在两人身上得到了最激烈的绽放,只能用热吻来表达,他们忘却了所有的一切,眼中只有彼此。

咔哒一声,门把手转动的声响,像一把能斩破空气的利刃,让两人瞬间僵住。

门被打开,安德鲁出现在房门口,震惊地看着热烈拥抱在一起的两人,灰色的眸子瞬间冻结出一抹寒光。

“狄克!”他森冷地喊道,视线却落在紧紧依偎在狄克怀里的慕容悠身上,她脸颊上的眼泪和红肿的双唇,都让他激愤得像地狱来的鬼魅。

狄克将悠揽在身后,双眼迸射出仇恨,“我来要回我的妻子。”

“妻子”这个词,让安德鲁周身都变得暗黑起来,他拔出腰间的枪对着他。

“你以为,你还有这个能力吗?”

狄克也抽出手枪相对,“那就试试看!”

金属材质的枪口,不约而同地闪出阴冷的光芒,房间内立刻涌起一股摄人心魄的暴风雨。

安德鲁和狄克脑中只有一个信念。

杀了他!

妻子……

慕容悠的心微微颤动,抬头看着将她挡在身后的背影,她还能做他的妻子吗?她将脸轻轻地靠在他的背脊上,小手紧紧抓着他的衣服,泪一滴接着一滴……

窗外的风呼啸着,拍打着窗上的玻璃,打破了这一室的寂静,狄克和安德鲁仿佛都没听到,愤恨的眼眸里只有对方,对峙依然持续着。

有那么一瞬间,安德鲁移开了视线,望向狄克身后的悠,下颌不禁抽动了一下,他抿紧嘴唇,心里直泛苦涩。

她爱的为什么不是他?

为什么他想要得到的东西,狄克总能轻易就得到?

为什么,上天对他要如此不公平?

他恨,他妒忌,但他更痛苦,他可以忍受生母的离弃,可以忍受生父的淡漠,可以忍受自己是个杂种的事实,但就是无法忍受她不爱他,他想要她,那种感情已深深扎到了他的心里。

他只是想要她!

“狄克,是你逼我的。”他深沉地吐露着内心的愤恨。

“逼?”狄克眼眸里蕴藏着怒火,“不是我在逼你,是你在逼你自己。”

当年,他知道安德鲁是自己亲哥哥的时候,知道父王和母后都不承认他的时候,知道他才是真正的长子时,自己毅然放弃了皇位继承权,他是他的哥哥,他根本不想和他争,但他却一而再再而三地用最残酷的方式去伤害和他有关的人。他知道他心里的不甘和憎恨,这些自己都可以忍耐,但无法容忍他伤害了悠,伤害了这一生他最心爱的女人。

“有我,就不该有你。”安德鲁握紧枪,扳机上的食指微微地弯曲。

“的确,我和你只能活一个。”或许从他们出生时开始,就注定了会有今天。

“你这是在自寻死路。”

“没杀了你之前,我是不会死的。”他来就是为了了结一切。

两人的食指不约而同地弯曲,都准备扣动扳机。

“住手!!”

沙哑的喊声,让两人一震。

“悠!”

“香!”

两人惊骇地看着走到窗边的慕容悠,她手里也拿着一把枪。

狄克下意识地摸向后腰,是刚才从护卫那里夺来的枪。

“你终于肯说话了?!”安德鲁眼里有着难以掩饰的欣喜,这一个月,他每天都渴望听到她的声音,她却始终不肯开口,但是狄克一出现,她就开口了。

灰色的眸子因为嫉妒变得深不见底,她手里的枪,突然对准了他,他的眸色顿时暗得更彻底。

“你想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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