策马长风,得胜归来。
虽不是从你死我活的血海上回来,赵心玉也是有种满足:从未经过生死之战的她,此次竟在敌营之中周旋多日,记下许多难得的消息,这些消息若是用在战术之中,经过谋划,或许能少陪进一些性命,难道不是天大的好事!想来自己也能做些重要的事情了,也不再只是做那女红刺绣的小女子,想着,这心里就更是欢喜。只是在在敌营之中周旋,也算得命悬一线了,许多次她也是心惊胆颤的,这也难怪当她看到襄阳的城墙时,才长长地呼了口气。
“呵呵……”
“笑什么呢?”紧挨着她的图那笑问。
他实在是喜欢看到人儿的笑脸。
“没事,呵呵……”
赵心玉仍旧笑着,图那也知女子的心思难猜,又加上不久前才惹了她生气,也不敢轻易造次了,便闭口不语,只是离得更近了些儿。可偏巧赛罕愣得可以,紧了几步上来。
“笑什么?笑什么?难不成是在想着我么?”赛罕依旧一副要与图那打起来的样子,故意温柔地对人儿说着。
赵心玉低头一笑,也不答话,打了下马,马儿便急蹿了出去。女子之心最是难猜,又何况她真的没有想些什么,她只是觉得在这心旷神怡之时,在这将要见到阔别多日的亲人之际,伴随着漫天飞舞的雪花,更有相思之人在陪伴,人生的追求不也就如此么?所以才笑出声来。只是她自己不晓得,自己不经意的举动,会十分牵绊另两个人的心……
图那细细地欣赏着雪中的美景:如花瓣大小的雪片缓缓落下,落在飞奔中的枣红马的身上,在这匹马的背上,还有一个白衣飘飘的如仙子般的人儿,雪绒狐裘的披风在疾驰中也显得飘逸起来,大有巾帼之风,又似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才从幽静的雪谷中出来一样……
恍惚中,这只征战沙场的草原雄鹰不由看得呆了,心思全在人儿的身上,故此只顾了纵马前行,眼睛却是一刻也未离开对方。
赛罕又何尝不是如此!只是赵心玉早已对他言明了,因此心里也总是顾忌着,那大大忽忽的表现,一半,是来自于对心上人儿的感情,而另一半,恐怕就是在刻意隐着什么了。
三人又行了不到一刻,便来到了襄阳城下,因归来之前图那就已经派人飞鸽传书到了这里,所以这会子忽必烈派出的迎接队伍已经候着多时了。
待看清了三人,史天泽忙领人行礼:“恭迎萨仁公主及两位将军凯旋而归……”
“父汗和我爹是怎么想的!”未等史天泽把话说完,赵心玉连忙下马,搀起对方,“这么冷的天,竟然让一干功臣在这里等着!没有人等着,我们就回不去了么!史丞相已然过了古稀了,却还要……我找他们说说理去!”说着就要往里走。
史天泽连忙笑道:“公主不必焦急。并非是大汗与景王爷说的。”
“那你们就在这里等,不要变成冰人么!”
“公主……”史天泽行礼道,“自蒙古人的先祖建立汗国以来,从未有过女人征战沙场的事情。大汗的两个姑姑扯扯干公主和阿勒合别姬公主,都是因为要让国家有一个安定的边陲才远嫁的,她们能做到的只有这些。而您是大元的当朝公主,此次您圆满归来,也是让今后大汗统一中原时,让中原人看到,大元并不是蛮夷之帮,但是,也并不是只有男人才是战场上的英雄!所以此次到临安去刺探敌情,公主自然是首功一件。而对于功臣,如何迎接都是不过分的。”
赵心玉眼珠一转:“那么,我要在你这里讨个赏赐!”
史天泽连忙行礼道:“微臣不敢!”
赵心玉笑道:“这也不是要了你的命……”说着看了看旁边还在互瞪的图那和赛罕,不满的火焰依旧那么强烈,便皱了皱眉,“你只消和父汗进一言:今后我再远行,千万不要他们两个一同跟着了,只要一个便可,否则这一路上都不安生!”
“是!”史天泽应着,却在站起来时不经意地看着图那笑了一下。
赵心玉的粉面顿时一红,忙忙上了勒勒车:“快走罢!多日不见父汗和我爹了,我可想他们了!”
“是!”
史天泽再次应答,命人驱车前行。见终于动身了,图那和赛罕也将不满暂时压了下来,忿忿地上了马,同往大厅而去。
几日前得到了义女和两员爱将即将归来的消息,忽必烈欣喜不已,早就吩咐人准备着,在大厅之中摆下盛宴,除盘羊、手把肉、马奶酒、新鲜瓜果等美味佳肴让人应接不暇外,文武重臣也都在厅中候着。在蒙古人当中,男人征战沙场是天经地义的事,而让女人去敌营中周旋却还是第一次,又何况是尊贵的公主。
“参见大汗(父汗)!”三人大步进来后,深深地行礼。
忽必烈高兴地伸出双手:“起来罢,我的孩子们!此行,你们辛苦……”
“终于回来啦——”
忽必烈的话还没说完,赵心玉已像只小鹿般地跳了起来,一跃到他的怀里,撒娇地蹭来蹭去:“终于回来了……终于回来了!”说着又扎到旁边景王爷的怀里,扑动着一双可爱的眸子,“您知道么,这次我险些去了!”
“去哪里?”忽必烈奇道。
“去长生天那里!”赵心玉委屈地揉揉眼睛,泪珠啪嗒啪嗒就落下来了。
她相信自己不是故意在诉委屈,端的她也喜欢那种蒙古人的豪迈和战场上的飒爽英姿,甚至觉得在敌营之中也是一种磨练,只是几个月的紧张突然结束了,见到了亲人,紧张的心一下子放松下来,也就控制不住泪水了。
“你已经长大了,不应该像个小孩子似的撒娇啦!”景王爷话虽这么说着,却是爱怜地看着自己的女儿,接下来只是嘴唇动了动,却未说话。
——他实在不知该对已经长大的女儿说些什么。
赵心玉倒是将小脑袋一歪,想了想,忽然调皮地伸出手去,轻拍着父亲的头:“没事没事,我没事哦,没事……”
“还是个小孩子!”景王爷皱起了眉头。
——同时也颇感安心:这才是平日里的女儿。
“呀!这是我喜欢吃的盘羊!”见到桌上的美味,赵心玉兴奋不已,顺手撕下一条香香的肉来,举到忽必烈面前,“谢谢父汗!”说着自顾自地吃了起来。
忽必烈笑了笑,任由这个义女撒娇去,接着转向还在原地不动的图那和赛罕:“入座罢。”
“谢大汗!”
图那和赛罕分别落座左右,忽必烈看了看二人:“你们两个是我的爱将,你们在战场上,就像一只将要捕到野兔的雄鹰,所以那时,我不担心。可你们这次出去,形势所迫,断不能带众多兵士,却是全身而退,我对你们更加欣赏了。酒宴用罢我便要召开库里台大会,你们要将这次刺探到的敌军情况一一说出,用于战术是一方面,我还要论功行赏。”
“父汗父汗……”赵心玉听到这里,忙忙放下手里的酒碗,拉住忽必烈的胳膊,“他们两个,您谁都不许赏!”
“哦?你倒是说说看?”忽必烈笑道。
赵心玉有些委屈地撅起嘴巴:“这次本就是您的不对,派了他们两个跟着我,结果这一路上只要闲下来了,他们就会吵架斗嘴,有几次险些要打起架来,我想沿途好好地欣赏风景也不行!再有下一次,您只消派一个便行了!”
忽必烈大声地问:“派哪一个?”
“……我不知道!”赵心玉的脸羞得通红,再也不答,捧起酒碗来,几乎将小脸都埋了进去,咕咚咕咚地喝着马奶酒。
忽必烈笑了笑,也不再追问,吩咐大家要尽情吃喝,这是公主的接风之宴,可不必拘泥,不过一会子要参与库里台大会的人断不能喝得多了,否则今后便没有机会进入大帐之中!
众人谨遵旨意,虽是有些谨慎地吃着酒,可当酒碗端起来的时候,似乎将一切不快都抛在了脑后,尽享着豪迈的草原之风,仿佛此时就是坐在家乡的毡房之中,无拘无束的样子着实如草原上一只只不羁的雄鹰,如此自在逍遥!
图那和赛罕虽也在吃着酒,却是各怀心事,可谁都没想着一会子的赏赐会是什么,因为两个人想得到的赏赐都是一样的!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又过了一会子,忽必烈看了看外面的天,雪还在下着,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便命人将酒席撤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