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以墨躺在床上,身上穿着的是短裙短袖,手里玩着手机,脚下垫着高高的被子,上面盖着的是妈妈在冰箱里面冻过的毛巾,完全是冰火两重天。毛巾一天要换两三回,从冰凉凉的开始捂热,慢慢融化低落,知道温热了之后又再一次换掉。这时候她便忍不住龇牙咧嘴,分分钟妙不可言。
妈妈前两天拿着片子去找领导请了假,领导大手一挥就放了她一星期,只是她感觉却并不美好。
医生的叮嘱是卧床休息,不要乱动,于是她必须得保持这个造型七天,除非必要,一直得躺着,浑身都快长毛了。
她的脚已经完全肿了,青紫一片,分外吓人,稍微动弹便疼得受不了。
要是非说这两天做了什么,只能说她在生气。
“以墨,你怎么样了?”王浅风照常打电话过来,家里没人,她便明目张胆的接了。
“我不是发照片给你了吗?脚都不能看了,我已经两天没出门了啊。”她有些不耐烦,心情很是低落,说话的口气自然就暴躁了一些。有时候她倒是觉得她这个性子,受得了的人真不多,王浅风就是那么一个。
“我看到了,这不是还担心吗?以墨,要不我去看你吧,实在想你了。”
“啥?看我?”陈以墨一惊,整个人猛地动弹了一下,又无力的躺回了床上,“你来干嘛?我家里人不同意我们的事情,对你的态度你又不是不知道。”
“你每天那么难受,我放心不下。”王浅风也是临时起意,听她这么说,心思立马就打消了,叔叔阿姨好像确实对他不太满意。
“我没事,躺几天就好,只是想出去转转。别担心了,我以后会注意的。”陈以墨叹了口气,又晃动着身子,想要稍微的活动一下,一天二十四小时,这床她得躺上起码二十个小时,实在是有些崩溃了。
“哎,我真的想你了。”
“我也是啊......”陈以墨鼓着嘴,六月份毕业到现在,又是四个月没见。为什么他们两个每次都是三四个月才能见上一次,真的是太不容易了。如果不是舍不得那份感情,谁又受得了这时间与空间的折磨呢?
“我看看最近有没有时间,有时间就去找你吧。”王浅风这样说着,陈以墨就没有再拒绝,都快记不住他的样子了,她磨了磨牙。
如果他真的来了,我就带你见我父母。她暗自想着,下定了决心。
挂了电话,她又抱着手机,但是心里却是琢磨着这个事情,要是趁着她受伤了,他千里迢迢不辞辛苦跑过来,家里肯定会知道他对她是真心的,不会再反对他们了。这样一想,她倒是有些盼着了。
肿胀的脚消得很慢,妈妈并没有给她用药,只是让她敷几天毛巾,之后便是休息了。陈以墨看着比左脚大了一圈的右脚,满心忧伤,估计就算是消肿了,她有一段时间都不能跑不能跳了。她可不想成为弱势群体,抱着这个念头,她开始围着老妈转了。
“有没有消肿,化瘀的药啊......”陈以墨一蹦一跳的去了妈妈的房间,看到妈妈躺在床上,她便扑了过去,“照这个速度,我有多久才能好啊?”
“有,但是不能让你用。这些药品用了不好,反正慢慢养着也能好起来,最多再有二十来天,肯定能够彻底好的,毕竟不是大问题。”妈妈无动于衷,必然拒绝了。
陈以墨彻底趴在了床上,口中哀嚎,却翻了个白眼。
“二十多天,我上班怎么办,总不能天天蹦过去吧。”
“这几天休息一下,已经不影响走路了,慢一点就行。”
“哦........”她垂头丧气出了房间,更加沮丧了,继续回去躺着吧。
“你妈妈不让你吃药啊?”王浅风听了这事,觉得陈以墨的妈妈做的很不地道,不吃药怎么能好得快呢?总不能真的天天躺着吧。
“是啊.......除非必要,我妈妈才不让吃药,说是药三分毒。”她撇了撇嘴,妈妈是医生,不听她的能怎么办,肯定会被碎碎念到死的。
“我刚刚在网上看了一下,三七药片有用呢,等你能出门你去买点。”
“三七啊,哦,我记住了。”一边打电话,一边抬起脚看着,她总觉得自己的右脚比左脚白了许多,可能是这几天闷在毛巾下面,活生生的就白了。
“乖了,再熬两天上班就行了,你就是在家里闷得。早点睡觉吧,我在研究股市呢。”
“那有什么好看的?”陈以墨不懂这个,只知道花花绿绿的,看着眼睛都快瞎了。
“不好好看,多赚点钱,以后怎么养你啊?过段时间,我准备和朋友一起开店了。”
“开店?”
“是啊,正在筹划呢,要是弄得好了,可就有钱娶你了。”他笑着说着,话语里面却是雄心勃勃。
陈以墨暗自哼了一声,她又不稀罕他有没有钱。
“那你好好加油,看你表现了。”
“嗯,你早点睡觉,别天天瞎操心了。那些事情有我呢。”
那些事情,其实也就一件事情,便是陈以墨家里的态度,说来说去还是挑他的毛病,学历低了,在爸爸面前表现不好了,工作不稳定了,甚至连他长相都成了问题所在。陈以墨感觉只要想挑毛病,浑身都是病。父母说的是你喜欢就行,对你好就行,可是实际上横挑鼻子竖挑眼的,还自我感觉良好,认为这一切都是为了孩子好。
陈以墨不怕他们挑,她只是讨厌麻烦,讨厌那些无休止的争吵。回家这段时间,她的话已经越来越少了,每天除了吃饭时妈妈问她,不然几乎是一句话都不会主动说的。
很多道理和父母是没办法讲的。每次一开口为他辩解,妈妈就是那句话,“我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米还多,看人能没你准吗?再说了,你是我家小孩,我做父母的能害了你吗?”她无法回答,只好沉默以对,心里仿佛长了草,一天天的压抑成了一片草原,堵在胸口,无法呼吸。
妈妈确实不容易,可是又能怎么办?
好不容易喜欢上这么一个人,难道能够放弃吗?
她不说话,天天躺着,终于假期到头了,她几乎是迫不及待的就去上班了,自我感觉和世界都隔离了开来。
新鲜自由的空气,她终于又来了。
出了门,下楼梯她却是战战兢兢,一刻都不敢离开扶手,加上脚上还有些肿胀,活生生把五层楼梯煎熬成了十八层地狱一般。
走路仍然是慢悠悠的,右脚轻轻的,不敢用力,能蹦过去的,绝对不沾地。就算这样,也无法阻挡对自由的渴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