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董孟舒慢悠悠转过头来时,赵菲儿大吃一惊,手脚并用朝后退去,蜷缩到石阶一角,脸色吓得惨白,连连摆手惊呼:“你别过来!你别过来!不是我杀的你,不是!”
一个空洞的声音在暗室中诡异地回荡开:“赵菲儿,你这该死的女人,竟然从我手中夺走陛下的心,我要杀了你!”
赵菲儿惊恐地闭上双眸,捂住双耳,努力蜷缩紧颤抖不已的身子:“李昭仪,你别过来,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哈哈……我当然知道不是你!”邪肆的笑声在暗室中回荡,董孟舒回手一抹脸,恢复回本来容颜。
赵菲儿惊疑不定地放开捂脸的手,呆呆望着他的脸,适才她明明看到李昭仪满眸恨意掉头出现在她面前,怎么一眨眼,却又变成了董孟舒,难道这家伙会变脸吗?
董孟舒怡然自得地坐下,翘起二郎腿一摇一晃,笑得畅快之极:“今儿个白天,你不是奚落本卫尉伪装得不够敬业吗?这会儿你的魂儿回来没?”
赵菲儿吃惊地举起手,指着他颤声道:“香怜原来是被你杀的?”倏然她心里电石火花般一闪,愤怒席卷而来,她跳起身扑向他:“原来是你假扮静安郡主,暗杀窦老夫人!”
“呵呵……”董孟舒长笑一声,袍袖一拂,一股大力阻住赵菲儿的去势,他一回袖收功,赵菲儿蹬蹬朝前连栽数步,跌倒在地,她仰头正要爬起身,绝情针黑洞洞的管口已指向她脑门,“你真笨,一看到这个玩意儿,你早该想起我来。这种精钢打造的巧物儿,岂是寻常可见?当日李昭仪亡故,此物既不在陛下手中,你都没想过会落进谁手上?跟本卫尉斗,你也不掂量一下自个儿的斤两。现如今皇城内外,京畿要地,何处不张挂你的图像,悬赏捉拿刺杀窦老夫人的刺客?据本卫尉属下搜查太尉府得来消息,还从你的鞋中搜出一支毒箭镞,这更坐实你买通刺客,刺杀窦老太尉的罪证。皇后娘娘震怒不已,下旨画影图形,行文各地,务必将你抓回,枭首正法。你倒好,这节骨眼上,竟敢私逃出太尉府,乖乖钻进本卫尉的圈套。”
“难道你就是那只隐于幕后操纵李昭仪的黑手?”赵菲儿吃惊低问,“你不是最忠于陛下吗?为何竟是你背叛了他?”
“赵菲儿,你太抬举本卫尉了。”董孟舒眸中的冷酷越来越深,恍如两潭深不见底的黑水,令人无端想起幽深地狱,令人颤栗。他的声音,幽幽似从地狱深处传来,使赵菲儿不胜其寒,即便是瑟缩裹紧斗篷,浑身亦起满鸡皮疙瘩,“我恨自己当初为何太过自信,竟引狼入室,让你为窦皇后接生,生下太子殿下,让陛下知道,这世上竟还有一个神妙如斯的女医赵菲儿。自从他见到你,一天天沦陷在对你的深情中,他的眸中,已经看不到我的存在。”
“你……”赵菲儿听他此话,比深宫怨妇还幽怨无数倍,不由浮想联翩,冷汗涔涔而出。
董孟舒说于此,脸上露出梦幻之情,双颊浮起一抹怪异的粉艳,思绪跌入难以忘怀的往事,语气更添幽怨:“想当初我身为太尉府小姐的侍卫,只因她对我动了心,我便落得虎口丧生的命运,身受重伤,无以支撑,本以为万念俱灰,却被陛下亲身驱虎相救。当我在他怀中睁开双眼,看到他眸中无尽关切之时,我便深知,他已经嵌入我的灵魂,从此我的人生只为他而活。为了获得他的欢心,我不惜自宫,下死功夫苦练移功易容大法,可以随心所欲地操控骨骼,变易出任何女子的形貌,讨他欢心,他亦真心爱恋上我,花前月下与我发尽海誓山盟,让我暗地里为他培植势力,扫清障碍,独掌皇权。我知道他后宫那些女人,都不过是他不得已而收纳,他对她们没有感情,全是无尽的利用,除了我他的心再不会交给任何人。没想到有朝一日,你竟走入他的视线。看到他握着你的手,许下生生世世的诺言,我苦苦压制心底悲愤,劝解自己他无非也是对你利用,他的心永远是我的。但后来,后来……”
董孟舒悲愤地止住话语,一把捏住赵菲儿的颈项,将她拖起来,瞪着她双眸咬牙切齿,“我亲眼看到他在你独居的小院外夜夜徘徊,亲眼看到他独临清风望月长叹,看到他竟不顾江山皇权,不顾与窦建安许下的诺言,一意要与你求欢,他想得到你,想得刻骨噬魂,而我的怨恨如春日野草,一天比一天疯长,缠得我透不过气来,无法承受,从那时起,我就恨不得杀了你!但我不敢伤他的心,我只能顺从他的心意,一次次依恋地回眸,再看不到他对我的缱绻。无视我一天比一天黯然萧索的心怀,他只为你的滟染风情倾绝……到后来他竟无视我为他付出的一切,开始处心积虑防范我,将你兄长调入崇福殿守护你和太子殿下,这叫我如何承受?我依然咬牙苦苦地忍,苦苦地等!最后看到他为你痴为你迷为你伤病缠身为你不顾一切,你却处处伤他,背着他与窦建安鸳梦重结,”董孟舒说于此,赤红双眸大吼一声,“你为何要如此伤他?”
赵菲儿被他一番真情表白震惊到无以复加,她虽知当朝男风盛行,从不知刘晋与他还有这么一段难以启齿的过往,一幕幕往事在她脑海中浮起,她无力地替自己辩白,“我没有!”
“我亲眼所见你们那般的恩爱缠绵,你竟敢狡辩?”董孟舒捏住赵菲儿咽喉的指骨咔咔作响,慢慢收拢,眸中透出无尽疯狂,咬牙切齿地道,“我好不容易盼到你终于被逐出宫外,这一次我宁死也要灭杀你,只有这样才能阻止你和陛下再度相见,看你这个小妖精,以后还如何能蛊惑他欺骗他伤害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