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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名字与辈分

传统中国文化中存在一种独特的习俗制度—昭穆制。今天知道这一习俗的人也许不多了,但它却影响中国社会发展,维护社会秩序长达3 000多年,在中国的名字文化中打下了深深的烙印,至今还有人按照昭穆制来取名。

昭穆起源于周朝初期。据《辞海》解释,昭穆指:一、古代宗法制度,宗庙次序,始祖庙居中,以下父子(祖、父)递为昭穆,以左为昭,右为穆。《周礼·春官·小宗伯》:“辨庙祧之昭穆。”郑玄注:“父曰昭,子曰穆。”二、坟地葬位的左右次序。《周礼·春官·冢人》:“先王之葬居中,以昭穆为左右。”三、祭祀时,子孙也按此种规定排列行礼。《礼记·祭统》:“夫祭有昭穆。昭穆者,所以别父子、远近、长幼、亲疏之序而无乱也。”昭穆是伴随祭祖活动而诞生的,它一出现就具有敬祖敦宗的内涵。

昭穆是古代中国宗法社会里祖宗崇拜的产物,代表着每一个家族子孙的辈序排行,谓之“辈分”。昭穆也是我国独特的一种排辈起名的文化习俗,即同族间、同辈者,名字中用同一字。古典名著《红楼梦》第53回《宁国府除夕祭宗祠 荣国府元宵开夜宴》中就有一段有关昭穆的描写:“只见贾府人分昭穆排班立定……凡从‘文’旁之名者,贾敬为首;下则从‘玉’者,贾珍为首;再下从‘草头’者,贾蓉为首。左昭右穆,男东女西。”了解昭穆制度,我们就很容易读懂这段文字,并弄清人物之间的辈分关系。

翻开一本族谱,赫然入目者必是该宗族的昭穆诗。昭穆诗一般是四言、五言或七言诗,如果年代久长,祖上制定的昭穆诗的每个字已用得差不多了,就要重做新诗,再排辈序。这件关系到子孙后代的大事,必由族中有名望而又有才学的人出来倡议,经过讨论取得一致意见,然后由族中善书写者,端端正正地录于红纸上,张贴于宗祠壁上,昭告族人知晓。昭穆诗大都取自“四书五经”,单读是字,连缀起来,一般都是一首祝颂子孙兴旺、人才辈出的吉祥诗,内容传达光宗耀祖,承前启后,忠君报国、耕读传家之精义。

撰写昭穆诗也就是宗族修谱,修谱不是人口普查,历来都不是全国范围内统一执行,而是某个姓氏在尽可能大的区域内进行。同一姓氏由于不是在全国范围内统一修谱,所以不同地方撰写的昭穆诗句也就可能不一样,形成了我们经常所说的同姓不同宗的现象。就谢姓而言,福建安溪厚安谢大帽公派系字辈为“太极生仪象,卦画辨乾坤,卿儒臣亶懋,孝友传世德,文章志公侯,宝树扬江左,汝南派可稽,纲常遵圣训,国治本家齐”。湖北黄石谢氏大成派系字辈为“同宗继祖盛南邦,从守先模作俊良;中正懋修全秉受,亮恭班效佐朝章;恒培芳树堂阶映,高振鸿仪海宇扬;开定徽言登会纪,贤嗣兴起卜延长”。实际上,全国范围内,谢姓的昭穆诗有很多,也很难统计。其他姓氏亦如此。因此,即便是同姓,很可能不同宗,也排不清辈分来。

但有四大姓的昭穆诗因其祖先的崇高地位,在全国乃至全世界都是统一的,那就是“孔、孟、曾、颜”。这四大姓也不是一开始就使用统一的昭穆诗来论资排辈,孔姓的行辈正式制定是在明朝洪武年间,由明太祖朱元璋钦赐孔姓八个辈字—“公、彦、承、弘、闻、贞、尚、胤”—供起名用。后因洪武元年五十六代孔希学及洪武十七年五十七代孔讷先后袭封衍圣公。这样就把“希”和“言”旁加上去为十个字,即:“希言公彦承,弘闻贞尚胤”(后清代为避帝讳,将弘改为宏,胤改为衍)。明崇祯年间,这十个字已不够用,由六十五代衍圣公孔胤植(孔衍植)奏准后续十字,即:“兴毓传继广,昭宪庆繁祥”。到清乾隆九年( 1744),由礼部调查整理,报皇帝钦定,再添十字:“令德维垂佑,钦绍念显扬”。民国八年由七十六代衍圣公孔令贻又立二十个字,咨请当时的北洋政府核准公布,即“建道敦安定,懋修肈彝常,裕文焕景瑞,永锡世绪昌”。

孟、曾、颜三姓亦用孔姓行辈排序,唯开始时期和严格程度各有差异。

御赐的排名用字给孔姓的排辈提供了极大方便。孔氏家族规定,必须严格按照皇帝赐给的行辈取名。为此,孔府曾专门颁布《孔氏行辈告示》:“立行辈所以分尊卑,定表字所以别长幼。迩来我族人满数万丁,居连数百里。岂唯目不能偏识,而且耳不能遍闻。若无行辈则昭穆易紊,无表字则称谓不论。在前业经奉旨更定。今依所定吉字开列于后,凡我族人俱当遵照后开行辈,取名训字。有不钦依世次随意妄呼者,不准入谱。”

由于孔姓有完善的谱系,这也给姓孔的人带来不便之处。按孔氏家规规定,同姓同宗晚辈见到长辈一定要按辈分称呼,往往出现年龄相仿者辈分相差数辈甚至十数辈的情形。衍圣公府里面不用孔姓为佣人,主要原因就是衍圣公很可能比多数同宗人辈分要低,导致主仆关系和辈分关系发生尴尬。

中国传统文化有着很强的讲辈分、重宗族的观念,即使是在清朝,这种观念也影响和同化了满族统治者。按清初满族的风俗习惯,取名用字是不反映辈分关系的。但从康熙皇帝开始按照排字辈命名,皇子第一字皆用“胤”字,第二字皆用“示”旁;皇孙第一字皆用“弘”字,第二字皆用“日”旁。之后乾隆在弘字辈分下,亲选“永绵奕载”四字依次命名;道光在载字辈分下,亲选“溥毓恒启”四字;咸丰在启字辈分下,亲选“焘闿增祺”四字。虽然清朝在辛亥革命之后就不复存在了,但这些行辈用字还在爱新觉罗氏中延续着。

当今的社会已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除了四大姓因明清皇帝的御赐和北洋政府的钦定,其昭穆诗句尚余上十字,还可使用上百年,其他姓氏的行辈用字已近末端,没有续谱。纵然续谱,也很少有人依谱取名。昭穆诗中虽然含有我们应该抛弃的论资排辈的封建伦理观,但也包含了我们应该固守的民族向心力和文化的传承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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