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的路上,安槿心神有些恍惚。她与老太太坐着后座上,各望窗外一侧。
老太太或许有些累了,毕竟年纪老了,面色有几许疲倦。
又或者,在静静回忆些什么。老太太的目光,一直投注在那片墓地上,直到车行渐远,隐没不见。
侧角看阮维东,墨色的镜片,遮住眉眼。唇紧抿,不着一语。
直到,手机铃声在狭小的空间里促响,他方才将耳机塞入耳朵里,低低应着电话那头的人。
也不过是一句嗯和好便挂了电话,让旁人无从探知丁点讯息。
他将她们送回阮宅,老太太估计是受了高温,人看起来不是特别精神,午饭也吃得少。
怕是中暑,急忙叫了医生过来,一番检查,确认并无大碍之后方落下心来。
但医生还是给老太太吊了瓶点滴,输了些营养液。
老太太躺在床上轻叹,“老咯,一点事也经不了。”
医生边收拾器械,边笑道,“老夫人,这几年,您保养得还可以,继续下去,包您活动一百二不成问题。”
“一百二,那我不成老妖怪了。”老太太说着自己又笑起来。
安槿跟着扑哧一声笑,“那也一定是个很可爱的老妖怪。”
老太太嗔了她一眼,“你就一嘴甜的小妖精,哄我这老太婆开心。”
阮维东嘴角微微地上翘了下,他完全地同意着祖母这句话,安槿就是一个小妖精,先将老太太哄得开开心,然后又将他迷惑得欲罢不能。
明明那么地讨厌女人,也憎恨着她。她却不声不响地在他的心里钻了一个小小的孔,一点一点地钻了进去,盘根纠错,最终不愿放手的却是他自己。
他把医生送至门口。
“林医生,我祖母的身体当真没什么大碍吧。”
到底,还是有些不放心。
林医生半开着玩笑,“难不成阮先生还想老夫人出点什么问题不成?”
做了这么多阮家的私家医生,面前这个男人对于老夫人的重视程度,有若遵奉为老佛爷级别。
若在以前,这样的玩笑,容易换来男人的一声怒斥。
但最近几次给老太太来作例行检查,男人的面色,明显地和缓了许多。
阮维东道,“我怕是老太太在场,有些话你不方便说。”
林医生忙摆了摆手,“那倒没有,老夫人现在健康状况良好。但毕竟是老人,有时候,病若来,就如山倒,还是得定期上医院检查好。我虽然可以每周来这里为老夫人例行检查,但毕竟没有一些医疗设备的配合,怕有隐疾潜伏。”
“好,我知道了,谢谢你,林医生。”阮维东伸出右手,与他握手道再见。
卧房里,安槿将室内温度调至适宜,给老太太盖了床薄毯。
老太太拉住了她的手,“槿丫头,陪我说会话吧。”
“可是医生说你要好好休息哎。”安槿为难的样子。
“就一会了,你陪我说几句,我保证睡得更快。”
“那好吧。”安槿抓抓后脑的发,搬了把椅子到床前,坐了下来。
老太太看着这个孩子,越看越欢喜。只是同时,心里头亦有隐隐地担忧。
这么些年,阮维东的个性看在眼里,是容易入极端的那类。
想要这个孩子留下来,却又怕孙子的冷硬再次伤害到她。
也许,她的个自私的老人。
阮家本就人丁单薄,数代单传。自己年岁已大,不知时日有多少。自己若离去,他便是孤单一人。
想找那么一个实在的人,能陪他度过往后的日子。
老太太也知道,他的母亲,伤他至深,还有她曾经最为疼爱的孙女蓝锦。
以致于对于女人,他有仇恨性的偏见。
这些,她都知道。
只是,人不同人,善良与邪恶,不可一概而论。
他的偏激,这么多年,她看着是心里的一块病,却又无能为力。
直到安槿的出现。
其实在两年前,她便认同了这个女孩子,只是当年他不懂珍惜。
好在如今她又回来,对于孙子的影响,亦不同凡响。
至少,他起了结婚之念。于他,真的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所以,她感激这个女子。
她拿起安槿的手,慈蔼地笑,“这阵子,那小子对你还好吧?”
安槿淡淡地笑,“好端端地怎么问这个。”
“怕你受委屈啊,就他那德性,我还不了解吗?”
安槿拍拍老太太的手,安慰道,“没有啦,挺好的。”
老太太支撑起上半身坐起来,“他要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你多包容点。其实他本来也不是这性子,小的时候,也是挺可爱的一个男孩子。”
安槿微微地愣着,心思又开始活络起来。是否,可以从老太太这里,探知一些关于他母亲的消息。
那是怎样的一个女人,她想了解。
或许这种方式有些不地道,可是心病还需心药医。
她不想,在她与他日后的生活里,依然存在着女人背叛的阴影。
否则,一件细小的事,都可以触碰到他敏感的神经,成为她与他生活里的障碍。
她将手肘撑在床沿,撑起半边腮,微微笑道,“奶奶,小的时候,阮维东是不是特调皮啊。”
“何止是调皮,简直就是只小猴子。”老太太呵呵笑道。
“是吗?那可真看不出来。”她不可置信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