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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倾听者的灵魂

“姐姐……姐姐……”梦幻般轻柔的呼唤声,将倾听者的灵魂撕扯得生疼。“姐姐……姐姐……”

以馨醒过来了,仿佛自己又做了一个无限长的梦。梦到了那座孤独的城,梦到了那个叫江雨寒的痴男和那个叫莫筱雨的怨女,梦到了痴迷于侦探推理的葛小南还是葛小北,梦到了那只超爱被揣在她怀里取暖的小猫咪……唯一遗憾的是,她似乎没有时间回去家乡一趟,去跪拜自己去世的母亲。

想到这里,以馨下了床,她四处看了看,自己又回到了这个神秘的古堡,这个奢华的房间。又或许,她根本不曾离开。

她来到镜子前,细细地从头到脚将自己打量了一番,又使了些力拍拍自己细嫩的小脸,确认有痛感,也确认自己还是以馨的模样。

然后,身为以馨的她跪在了那扇永远不被阳光眷顾的窗前,虔诚地祈祷:“亲爱的爸爸,妈妈,不管现在的我到底是谁,身在怎样的时空,我永远都是爸爸妈妈的女儿。不管爸爸妈妈现在在怎样的时空里,也请保佑您的另一个女儿……”

“我亲爱的小公主,你睡醒了吗?”诺嘉伯爵突然的出现,让专心祷告的以馨受了一惊坐到了地上。“哦……对不起,我好像吓到你了!宝贝!”说着,诺嘉伯爵绅士地欠身朝以馨伸出一只手来。

“没……没关系。”以馨迟疑了一下,扶着他冰冷而细滑的指尖站起身来问道:“您的突然到访有什么吩咐吗?”

“哦。我只是来看看你。”诺嘉伯爵又拿出一块洁白的手帕擦拭着他格外珍视的双手。他过于洁癖的习惯让以馨总感觉几分别扭,甚至怀疑他吸食血液之前要不要先消毒,或者是专寻找刚洗完澡的对象!

“你在想什么?”诺嘉伯爵看到以馨似乎有些分神,于是关心的问她。

“没什么。”以馨微微一笑。

“你现在可不是我从前的那个平凡小公主了。”诺嘉伯爵靠近以馨,在她身上仔细嗅了嗅,一副陶醉的表情说:“你如今已经真正成为了血族的一员,并且还是血精灵的化身,身上再没有了那股令大家垂涎的人味儿了,所以,这城堡你也可以随便走动了。不过,当然,如果你不害怕偶尔看到血腥画面的话。”

原来,之前不让她四处走动也是怕她不明所以地成为一道美味佳肴。原来,回去过的那座城不止是一个梦境。也就是说,以馨可以见到萧宿和恬苒了?不过,不知道自己这样算不算找到了血魔。等等!还是诺嘉伯爵本就有意要让以馨变成这样一个血之精灵呢?

“诺嘉,那我现在是不是可以见到萧宿和恬苒了?”

“当然可以。”诺嘉微笑着。“可是,难道你不想弄清楚,你自己到底是谁吗?”

以馨心里陡然一怔,她一直认为这只是她一个人的秘密,却没想到这样的话会聪诺嘉伯爵的口中问出。以馨看着诺嘉,放空了数秒,然后眼神飘忽起来。她没有做声,只静静在床边坐下。她已经习惯把自己当做以馨开对待,甚至一直在潜意识下小心地爱惜着这个身体。

诺嘉摊开手,又是两张羊皮卷浮现出来。“这里一张是真正的以馨的,我挺喜欢这孩子,所以给了她三年的时间去做她想做的一些事。她竟然是希望亲眼看着你变异为血族,说实话,这是我签过的最另类的契约,像一场游戏。”

“那另一张又是谁的?”

“你不会希望是萧宿的吧?”诺嘉不带任何感情定义地保持着他那优雅的微笑,声音也平稳在柔和状态下。他确认了一下署名——恬苒。

不管是萧宿还是恬苒,对于这个以馨来说都不会是个好消息。诺嘉再看了看契约内容,说:“恬苒的条件是,要换回白羽默的灵魂。所以,我只有把收藏好的白羽默的灵魂安放到这具将要失去灵魂的躯壳里。可是,我好像还是改不了我几百年来都一直在犯的粗心毛病!我植入了一个灵魂,又收走了一个灵魂,植入一个,收走一个……”诺嘉开始旁若无人地语无伦次碎碎念起来。最后,他确定自己已经弄不清楚,当时到底是收走了谁的灵魂。

以馨突然起身,要向诺嘉伯爵疯狂地抢夺契约,而诺嘉轻而易举地闪过了扑来的以馨,一挥手收起了契约。以馨扑了空,直接冲撞到了梳妆台前。她回头带着埋怨的眼神仇视着诺嘉说:“这全都是不平等的契约!怎么可以签呢?”

“平等?我可爱的小公主。请问你是跟我说平等吗?世界上从来没有绝对的平等,我只知道只有这些愚昧的人类才会为一些幼稚的欲望来出卖自己的灵魂,所谓的爱,不过是自欺欺人编制出来的弥天大谎!你看,以馨不是杀害了自己的父亲又把自己的姐姐送上一条不归之路吗?萧宿口口声声说爱羽默,不也是一直和另一个女人在一起吗?恬苒也是,你们都是!”诺嘉抿着嘴,却笑出声来,那彻骨的声音前所未有地怪异可怖。

“灵魂契约的签订是有规则的,不能违反大自然遵循的规律,只能能量转换,而不能无中生有,更不能起死回生的。对于每个人来说都只能签订一次。莫筱雨本该因病身亡的,要她活就只能把她变成吸血鬼。其实一般来说,灵魂契约都是终生制的,很难被毁约,而江雨寒也算是个例外了。他之所以能撕毁契约,是因为莫筱雨的请求,一定要见他一面,即使付出这‘生命’的代价。所以,莫筱雨也必须死。告诉我,……”诺嘉话锋一转,用深情款款的迷离眼神注视着以馨的眼睛,这眼神似乎有着促使人说真话的催眠能力。“……你,是谁?”

“羽默……”以馨瞬間从那眼神里挣脱出来,“羽默的灵魂才是被你收走的那一个!”

“哦?还是弄错了……你们太像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诺嘉又开始神经质地自言自语起来。

“那你不需要血精灵了吗?”以馨需要提出这样一个引起诺嘉兴趣话题来错开他纠结的神经。

“当然要。现在的你不就是我的血精灵吗?你将代替我去完成我想要做的!”

“我为什么要帮你?我不会帮你!”

“你会的!只不过你现在还残留着人类身上那种愚昧的气息,时间长了,你自然就被血族同化了。不过,现在我可不想等,所以,萧宿不是还在我手上吗?难道你对收藏他的灵魂不感兴趣吗?”

羽默的心在以馨的身体里狠狠一沉,只问了一句:“可以让我见他一面吗?”

“当然可以。你本来就已经达到了这个条件。我想,他现在可能也很想见你吧。呵呵……”

“那你也答应我,你不可以私自跟他签契约!否则,我什么也不会替你做。”

“你是在跟我谈条件吗?你能吗?我从来不强迫任何人交出自己的灵魂。除非,他们求我。哈哈……”诺嘉笑着又消失在房门前。“好好休息,我会安排你们见面的。”

房间里空荡荡的只剩以馨一人,她的心混乱而纠结,人在无奈时总是既不想摇头也不想点头,欲哭,却无泪。

她开始想一些回忆的片段,让自己的思绪竭尽所能地慢下来,似乎一头来她都在拼命追赶着时间,赶着完成自己的旷世奇作,赶着寻找未知的安全感,赶着去求一个憧憬中的美好未来……她扪心自问,难道自己真的如此清高不求名利吗?她从来没有停下脚步,好好感受与珍惜拥有的美丽风景,那些和母亲在一起的静谧时光,和姐妹在一起的珍惜日子,甚至在爱情里也起患得患失,不安于那时那景的片刻开怀。

今天,她终于失去了,只剩孤单的一个人,和一间陌生的房,相对无言。她独坐床沿,紧紧拥抱着这个空虚的身体,长生不死又怎样?犹如一颗顽石没有生命的意义。

那些曾经,想着想着便笑了,笑着笑着就哭了。坚强了太久,她一度以为自己不会哭,其实,只是不敢哭。她默默地掉着眼泪,又默默地擦干。她想到了萧宿。也许,自己还不是一无所有。她远远望着镜子里那个身影。萧宿,等我。

夜,毫无悬念的夜。在这样的空间里,皓月当空便是人间阳光明媚的象征。

诺嘉领着以馨来到了阴暗潮湿的地牢,以馨见到了萧宿。虽然没有牢笼和任何间隔的阻碍,她和他,只是相隔数米对望了一眼。诺嘉伯爵现在一旁,用他的手帕掩盖着口鼻,显然,他不喜欢在这个囚禁之所待太长时间。

从高高的窗口之上,能清晰地看到一轮白净的明月。萧宿的表情无法言喻的冷漠,大概,他已将眼前这个女子恨入骨髓了。萧宿若有所思地看着窗外,全然没有理会立在一旁的两个人。

萧宿从一座牢转到另一座牢,只不过他在这里全然没有先前的那种颓废感。虽然依旧是不修边幅的一身,浅灰色的格子衬裳,不见底色的深色牛仔裤,黑色的运动鞋,长时间没有修剪打理过的头发,随性而倔强地搭在额前,衬托这一张保留着帅气而严峻的脸,就连他的目光里也透着非比的寻常异样神采。

此情此景,让以馨高高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落下。至少眼前的萧宿虽然被囚禁着,却还是好好的安然无恙。“萧宿……萧宿……”她在心底悄然地呼唤着,这个日夜牵挂的名姓,在这一刻却还是只能回旋在她一个人的空灵之间。以馨认真地凝视着这张脸,太想,怕想破;太念,怕念碎。她突然担心着,害怕着,在某个未知的时限里,哪一次相见一个不小心就成了最后一面。

萧宿微微张着有些干涩的唇,看似在碎碎念叨着什么。以馨怕无法抑制住自己的情绪,她紧紧封锁住自己的意念,果断地转身离开,寻着来时的原路快步走回自己的房间。地牢里回荡着以馨渐行渐远利落坚定的脚步声,只留下诺嘉伯爵和萧宿不相干地对峙着。

以馨越走越快,她怕自己留恋的脚步会突然让自己转回身无法克制地去宣泄暗涌如潮的情绪,如果那样的话,诺嘉一定不会心慈手软的对待她和萧宿。在这个世界里,诺嘉就是一切的主宰,以馨还清楚地记得曾经亲眼所见艾丽斯被惩罚的画面,那还只是诺嘉伯爵所谓的最仁慈的手段。

他是存在了数百年的不死之身,但他的心已经再没有了和人一样柔软跳动节奏,他不过是一具冰冷僵硬的躯壳,是一只残酷无情的吸血鬼。

以馨最终一路小跑地进了自己的房间,狠狠关上门,喘息着倚门而坐。她每一片思绪全都刻印着那张脸的轮廓。对萧宿刚刚那样念叨的唇语,她是再敏感熟悉不过了,他是在喊着“羽默”,他一直没有忘记这个名字,也一直没有放弃将她找回。

这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我站在你面前,你却不知道,我是谁。

以馨独坐在房间靠门的地面上,房里没有灯光,也没有烛火,只有冰寒渗人的冷月光从窗口弥散,洒下一片死寂的浪漫。以馨将双手用力地捂住自己的嘴巴,抽噎不止。她害怕声音太大,颠覆了自己一贯坚强的表象,又惟恐惊动了这诡异空间里暗藏的幽冥。

这样持续着,好久好久,终于,累了麻木了。于是,她就这样顺势趴倒在门口的地面上,看着窗前泛滥如霜的皎洁。她心里还有一个来不及探究的问题,丧失了灵魂的恬苒,此刻又身在何方呢。

明朗的月光又突然逐渐暗淡下来,它渐渐被另一个阴影吞噬,仿佛又将转入黑暗世界的另一个夹层,是月食!以馨突然感觉手脚异常冰冷,慢慢延伸到整个身体,视线模糊起来,整个头剧烈地眩晕,心跳静止,血液逆流。

此刻,她不能动弹地瘫倒在原地,感觉自己聚集在体内的能量节节流失,灵魂颤抖着仿佛急欲从这世界里消逝。这种感觉,似曾相似,却更难以忍受。

跟随着蒙蔽在圆月上那片阴影的消退,以馨又慢慢恢复了知觉。她感到全身舒畅了很多,源源不断地充斥着能量,像蓄满水的水池,即将膨胀溢出。

以馨死死盯着壁橱上一只古典韵味十足的花瓶,只感觉体内一股莫名的气流在迫切攒动。她有些惊慌,本能地尽全力抑制着,却始终无法操控它。她试着驱赶这股未知的能量,却不料在自己集中精神用力的一瞬,凝视的那只花瓶突然被莫名震碎了。

这一幕亲眼所见,不禁让以馨自己也目瞪口呆。她起身来到镜子前,将自己的双手抬高仔细查看,发现自己的身体发肤并无异样。她似乎从中受到了什么启发,于是又试着集中精力注视着一只空的玻璃水杯,只见那水杯随着以馨的意识徐徐升到了半空中。

忽然,以馨隐约听到遥不可及之处传来一丝悲鸣。随着她视线迅速的转移,那只水杯也跟着飞向以馨目光静止的墙面,粉身碎骨。这接连的状况让以馨又是一惊。

正在这时,以馨真切地听到了敲门声,她正慌忙着想要收起这些残渣碎片,门外的仆人已经推门而入。

“对不起,小姐。刚听到响动,以为您适应不了月食期间的幻化,怕出什么意外才未经您的许可就冒昧地闯了进来。”这仆人似乎有了艾丽斯的前车之鉴,显得格外谨慎自危。站在门口对整间房稍做巡视,发现没有任何异样,才犹疑地说:“您没事就好。”

“哦……没事。没关系的。放心,我不会让伯爵知道的。”以馨维持着镇定的表情说,“不过,我想问一下……”

“您想要问……?”听到以馨说不会将礼数上的失误汇报给诺嘉伯爵,这年轻的女仆明显松了口气,自然也尽量有问必答。

“你说的月食……”以馨一边用眼睛的余光扫视着房间,发现那些碎片居然真不异而飞了,而分了神的大脑另一边却不知道如何组织语言来发问了。

聪明的女仆立刻会了意,她悄悄告诉以馨,血族们在月食期间会丧失一切能量甚至休克,而每一次月食过后,便又会像开始新生一般强大起来。看来这女仆也知道,以馨是刚刚新入的血族,所以难免会更加难以适应。

这女仆也是在刚刚恢复意识之后立马赶来查看以馨状况的。并且,她也是断定此时此刻诺嘉伯爵绝不会出现在这里才跟以馨交谈了这么多的。说完,女仆还是谨慎地退下了。

以馨松懈了下来,长长舒了一口气,竟然发现那些隐身的碎片瞬间显现在原地。她试图用意念将这些碎片拼凑恢复它们本来的模样,可是,只要她的意念一转,那恢复好的花瓶跟水杯又即可从立体的状态希里哗啦成了支离破碎的残片。最后,以馨只好让它们统统自觉飞进了垃圾桶。

以馨又开始不厌其烦地拿其他物品做起了实验,桌椅、梳妆台、床、衣柜……甚至将衣柜里所有的衣服全部悬在半空中跳起舞来,直至房间里的摆设差不多统统挪了个方位,而她自己也有些用脑过度的感觉,才罢了手。

不确定这样的能量到底能发挥到怎样的极致。不确定这样的异能是化身血精灵后才拥有,还是经历过月食换起了新生。总之,这种新奇超能的发现让以馨收敛了之前见过萧宿以后引来的过多忧伤,而也许这也是带萧宿逃离这黑暗炼狱的唯一希望,所以,以馨必须要更多地了解血族的异能,并且在最短的时间里好好修炼。

似乎有一段时间没有见过诺嘉,以馨刚刚练习完对物体隔空的操控能力,静静躺在床上休息。她的操控力已经越来越稳定自如,可是她觉得,血族的异能应该远不止如此才对。她脑海间闪过一念,便呼地做起身来,精神为之一振,之前练习的疲惫一瞬消失得无影无踪。以馨想到了诺嘉那一整间书房的书,那里面应该会有足够多的关于血族的记载!

想到这里,以馨迫不及待地行动起来。她拉开房门,探出头张望了一下,依然是空无一人的冷静。于是,她迅速穿越楼道,直接到了书房门口。此时的以馨五官六感都有着让她自己也感觉神奇的敏锐度,所以,能轻而易举的逼开那些可见的仆人甚至不可见的幽冥。

正当以馨要推开那扇大门时,却感觉里面有响动,于是,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逝闪到了一边的墙角,屏息凝神地等待着。不一会儿,那书房的大门从里面开启,久未露面的诺嘉从里面略带神秘地走出来,四下看了一眼,便迅速消失在另一侧的楼道口。直到完全感觉不出诺嘉的气息,以馨才蹑手蹑脚进到了书房里。

看着庞大的书库,以馨立在房间的正中抬头仰望。一切看起来都让人觉得无从下手。以馨认真忖度了一番,既然各种感官都提升得如此敏锐,那是否记忆力也该突飞猛进呢?否则,不死的血族怎能如此清晰的记得几百年间的细微末节呢!以馨决定尽力一搏,于是再度感觉了一番周边的气场,确定不会被外界干扰之后,她轻轻地闭上双眼,开始全力集中一切精神。

以馨的周身渐渐激起了旋涡般的气流,她缓缓抬起双臂,高举过头,上升的气旋越来越急,逐渐扩大,充斥着整间宽敞的房间。书架上的每一本书都开始蠢蠢欲动,然后越来越剧烈,最终被以馨一层层召唤到了上空的气旋里。每一本书都有序地排列在“书队”之中,旋转在气流里,自觉地从第一页翻自最后一页,然后再回归到自己初始的原位,而下一层的书又遵循同样的规律进入气旋,再回归……

不多时,巨大的气旋又逐渐退去,最终消失在以馨高举的双臂之间,而以馨也已经几乎筛选并收集了所有她需要的资料。这一次,她是真的感觉疲惫了,瞬间积聚的知识库更需要时间来完全消化。以馨缓缓走出书房,扶着楼道的墙面努力定了定神,用仅剩的一丝余力还算顺利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她还不忘在心里自嘲一句,如果念书是能有这样的能力该有多给力啊!

房间的烛光突然噌地一下亮堂起来,以馨正想自己没有作出这样的意识,诺嘉的身影已经出现在了她面前。

“你去哪儿了呀?”诺嘉瞬间移到以馨近前,把她直逼到门上,两具身体间恐怕只相隔了几微米的距离,如果这也算距离的话。

“没去哪,随便走走。”以馨几经磨练,已经能够随时保持住镇定,只是依然不敢直视诺嘉的眼睛。

以馨将头偏往一侧,将身体从隙缝间挪出来,走到房间中央。诺嘉似乎并未打算就这么放手,而是紧跟着又瞬间移到了她身后,依然是几乎零距离地贴在以馨背后。

以馨立在那里,她现在没有足够的体力来与诺嘉抗衡。即便是体力恢复了,她也没有几分胜算。不过一直以来,身为人类的她都没有遭到诺嘉的丝毫怠慢,难不成他会对现在的以馨——他的同类采取什么举动吗。

这一次,诺嘉断然出乎了她的意料。他双手搭在以馨的肩上,贴近她的耳后根深深嗅着她身体的味道,呼出的气息轻柔地吹拂在耳旁,以馨竟发现自己的身体不可思议地一阵酥软。

“不可以!”以馨在内心呐喊。“自己怎么会对萧宿以外的人有了这样的感觉呢?”她挣脱诺嘉,转身面对他保持着安全的距离。

“怎么了?你不喜欢我吗?”诺嘉一脸自信,眼里透着挑衅的暧昧神情。

以馨惊慌失措地看着诺嘉,她觉得此时心里的纠结远远大过对诺嘉如此放肆的恐惧。反而,她对现在的自己才更加恐惧。

“诺嘉伯爵!我觉得我们之间可能有点误会……”以馨试图化解这段尴尬的场面,却不料诺嘉再度冲了过来,这一次他抱住以馨飞跃而起,直接摁倒在了床上。

这样亲近的四目相对,以馨看到诺嘉的眼里暗藏着嗜杀的锋芒,可是,她却并不害怕。她分不清自己是真的没有体力来反抗,还是什么力量让她放弃了去反抗。

这样对峙了一段时间,以馨没有再做挣扎,诺嘉却也没有再采取任何行动。以馨感觉到诺嘉正出神的眼里泛出从未有过的温柔,格外让她感到亲切的那种,却在被以馨察觉的一刹那间又荡然无存,回到了那满含仇恨的目光,而且连表情也变得愤慨不已。

诺嘉放开以馨,离开了她的房间,不过这一次他竟是夺门而出,并且重重带上了房门。

以馨躺在床上,维持着被放倒的姿势。她一时间说不上今天的诺嘉哪里不对,因为她觉得今天的自己也出了问题。以馨收起杂念,不管怎样,现在最重要的,是带萧宿离开。

大概真的是太累了,不知什么时候,以馨就这样躺在床上睡着了。她又梦到了萧宿,他正微笑着向自己走过来,阳光映衬着他灿烂的笑容,那样温暖。

萧宿一直走到她面前,却没有停下脚步。他继续走着,竟然直接从以馨的身体间穿行了过去。她回过头,看到另一个白羽默正站在她身后含情脉脉地看着萧宿。

萧宿走到那个羽默的面前,搂住她,然后那两个人就这样远远地看着一脸茫然的以馨,显露出怪异邪恶的笑。

以馨使劲地摇着头,她从床上坐起来,发现自己身在一间明亮的房间里。这是羽默之前住过的房间?或者说,这根本就是她自己的房间。这次,她又看到了像是刚从地牢走出来的萧宿。以馨正要问萧宿是如何逃离出来的,萧宿却先开了口,说:“我知道,你是羽默!”

以馨摸摸自己的脸,感觉依然还是以馨的轮廓。萧宿靠近她,将以馨搂在怀里,轻轻抚摸着她的头。

“可是,你怎么知道呢?”以馨闭着眼睛,尽情享受着这久违的温存。

“因为……”以馨明显感到萧宿的身体开始颤抖起来。“呵呵……因为我是诺嘉啊!”

以馨迅速推开萧宿,之前的阳光暗淡下去,房间变成城堡地牢的样子,而萧宿也果然恢复成了诺嘉的模样。他用狡黠的目光直逼着以馨,以馨突然发现自己丝毫不能动弹了,只能眼睁睁看着猥亵的诺嘉一步步逼近……

“不要——!”以馨大喊一声,坐了起来。她依然是在古堡里,不过不是在地牢,而是在自己的房间。房间里只有她一人,窗外是一如既往的阴天。连续做了两个梦,以馨开始担心眼前一切的真实性。这一次,她先仔细地感受了一下自己的呼吸心跳,在用双手“啪啪啪”地轻拍脸颊,身体已是微微湿润,透着零星的汗珠。

以馨刚准备叫来仆人,那女仆已经在门外等候了。“小姐,您有什么需要吗?”这声音隔着房门问道。

“嗯……我需要洗个澡。”以馨擦拭着额上点点晶莹。

“哦。请您稍等一下,我现在就去准备。”

女仆从房间里退了出去,以馨独自仰靠在椭圆状的木桶内浸泡着玫瑰花瓣浴,她将一条雪白的小毛巾整齐地折成小形的长方块儿状叠放在自己的额头上,恰好蒙住她的双眼。以馨一边闭目养神,身体彻底抛开一切束缚被那一汪温和的泉水润泽着,一边飞速地运转着自己的大脑神经思考着逃离的计划。

沐浴之后,以馨感觉神经舒缓轻松了很多,可是,她还不能完全懈怠。以馨换上了一身轻便的装束。入夜已深,她终于等到这个她期盼已久的时机。

以馨偷偷潜入地牢,她用异能将通往外界的楼道从混沌之间隔离出一条畅通无阻的路线。以馨借着窗外的朗朗月光,看到了安安静静坐在角落的萧宿,他默然地低着头,完全没发现以馨的降临。

“萧宿。萧宿!”以馨轻轻喊了两声,见萧宿没有丝毫反应。她又回头朝地牢口查探了一番,确定没有其他可疑的动静才走近了萧宿,用手推了推他。

以馨触碰到萧宿的身体,心里凸显出一种不好的预感。这个身体虽然并不算僵硬,而且尚有体温,可是,却让以馨感觉不到任何生气。

“不管怎样,先要带他离开再说。”以馨不再多想,强行拉起萧宿就往外走,只要一鼓作气通过下个路口,他们就暂且到达一个较为安全的地域了。

眼看前面的路口即将被莫名出现的气旋封闭,以馨赶忙拉着萧宿往前赶。她回头,看着一脸漠然无知目光呆滞的萧宿,他的步伐极其僵硬,根本不能随以馨的加速而自然行走。

以馨隐隐感到不安,却不愿想也不肯信。她极力避开心里的那分直觉,施展开穿行术,眼看就要穿越过境,却被一个强大的黑影阻挡住了去路。这个黑影释放出的逆向磁场轻易地将以馨和萧宿彻底分开,又将他们往后弹出了好几米远。萧宿的身体直直地落在地面,犹如一具已死的躯壳。而以馨奋力地化解这股力量,没让自己跌倒。她正要使出异能来于之对抗,却发现那气旋的出口早已闭合,楼道的能量保护层慢慢薄弱,直至完全散去,以馨才清楚地看见她和萧宿依然身在昏暗的地牢。

诺嘉从黑影里走出来,带着一丝轻狂的邪笑。他走近以馨,抬起一只手,萧宿的身体在以馨身后直立起来。

“你看,这只不过是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你急着抢走他做什么?”诺嘉表现出不解的问。

“你不是答应我不会跟他签契约吗?”以馨忍住心里莫大的痛,带着憎恶的语气质问起诺嘉。

“有吗?我真的这么说过吗?”诺嘉诧异地反问道。以馨方才想起,诺嘉确实没应承过她,只说不会主动跟萧宿提起灵魂交易的事。

“他用灵魂跟你交换了什么?”以馨转而问道。然而,又不希望诺嘉看出自己太过在意的心情,他太善于利用人性残留在以馨身上的弱点了。于是以馨带着强硬的语气补充道:“这个人的灵魂应该是属于我的。”

“是这样吗?可是他想要交换的只是羽默的生命,对你却不再存有丝毫感情,连最初的兄妹之情也不复存在!你索要他的灵魂又有什么意义呢?”诺嘉的眼里尽显轻蔑。“不过,我告诉他,死人不能复生,人与人的灵魂不能交换的契约规则。所以,他只有另一个要求,就是让他的灵魂能永远跟羽默的灵魂在一起。于是,我答应他,并将他的灵魂送往了罗生门,只不过不确定他能不能找到他的白羽默。”

以馨在脑电波储蓄的资料中搜寻到了关于罗生门的记载,人类和吸血鬼签订灵魂契约所交换出的灵魂都会被送往那里。就如同人类社会的商场积分卡一样,血族贡献到一定数额的灵魂,便可从中获取扩充异能的能量。而若想要从罗生门里赎出任何一个灵魂,就必须找出九九八十一个与之相匹配的灵魂作为交换,然后撕毁契约。而每个血族每一百年才有一次这样用来“反悔”的机会。看来,当初的莫筱雨算是历经艰辛才复活了江雨寒,而且还要被诺嘉找寻血魔的私人目的所利用。现在,诺嘉对萧宿算是又做了一次毫无信用可言的交易。

“那我就先去收集九九八十一个灵魂,把萧宿从罗生门里面先翻出来!”以馨固执地说。

诺嘉为之一惊,问道:“你真的要去做这毫无意义的傻事?就算真的要做,你怎么不先把恬苒救出来呢?……哦!对了!差点忘了,你可是冷漠的以馨小姐啊!万一救出恬苒,把你的灵魂给还了回去该多可悲啊。呵呵……你放心,恬苒已经回不来了。她的躯壳在执行对抗库克家族的绝密任务时已经沦为炮灰了。

以馨看着诺嘉,淡漠的外表下隐藏着一颗被仇恨深深刺痛的心。也许有一天,在她救出萧宿以后,她真的会选择和眼前这个残忍的吸血鬼同归于尽。可现在,她必须要把萧宿从死亡边缘的罗生门内救赎出来。或许,可以让他失去对羽默和以馨的记忆,继续回到人类社会里平静的好好生活。

以馨用异能做了个结界,将萧宿呆滞的肉身躯壳包裹起来,阻隔一切外界对他产生的侵害和腐蚀。诺嘉在一旁也并没有阻止她,而且也没有对以馨突飞猛进的超能力作出任何惊诧的表情,他只是看着,看着以馨悉心安放好萧宿的身体,看着以馨只身一人,重新打开幻化出的任意门,看着她格外冷静的背影,头也不回地通往那一头的人类世界,去历经艰难地搜寻茫茫人海中与之重合的七七四十九个灵魂。

什么是可以匹配的灵魂?这需要看人本身的生命灵数。世间的万物都是相生相克的,而只有与萧宿的灵数相生的灵数的人的灵魂才具备交换的条件。

什么是人的生命灵数?生命灵数根据人的生辰八字所决定。因此,生命灵数蕴含着应月而生的十二大类人从一到九的九种各不相同的生命基数,再通过人们在不同的环境中成长与经历决定一个人的生存状态。生命灵数代表了一个人很多的生命特征和身份特质。这便是一个宏观而简洁、微观又复杂的过程。

要找出与萧宿灵魂匹配的生命灵数的人,即是和萧宿出生在同一月的九大生命灵数的人个九个。这对于现在的以馨来说并不算难。难的是,如何能够让人甘愿签下这出卖自己灵魂的一纸契约呢?

以馨穿越过境,第一程抵达的貌似是一座有如淡墨勾勒出的山水小镇,这里正值隆冬季节,一片银装素裹白顶灰墙和谐景致,时间已近黄昏,却被这遍世界的白雪映衬得格外明朗。

一条条湿漉漉的青石板路面显然被好心的人清理过积雪,而此时又已覆盖上薄薄的冰层。以馨轻盈地徒步走在静谧的小镇里,空气清新,却也人烟稀少。在手心里暗暗释放出灵力,化作一个用来感应周边生命灵数的结界。正在这时,以馨看到远处有一个身影滑倒在雪地里。她收起结界,迅速移到靠近那跌倒的身影附近。

跌倒的是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妇人,旁边有一个不到十来岁的小女孩。小女孩俯下身,摸索着想要搀扶起那老妇人,显然力气不够,地面又滑。

以馨走了过去,帮忙使了一把力,扶起了这两个摇摇欲坠的身体。老妇人转过身连连道谢,并拉着小女孩的手对她说:“川儿,快!快谢谢姐姐!”

只见这川儿没有做声,只是看着以馨,露出分外甜美的笑容,然后,对着以馨深深鞠了一躬。

这小女孩很是招人疼爱,俊俏的脸上忽闪着一双灵气逼人的大眼睛,冻得通红却长得格外精致的小鼻子下,一张殷红的小嘴点缀在冰清玉润的脸蛋上,一头乌黑莹亮的过肩长发梳成两股小辫各自搭在两边耳跟后。一身褪了色的红底碎花棉袄上大大小小打这不同布料的补丁,却依然无法遮掩这天生丽质的灵动。

以馨上前俯下身盯着川儿看了一小会儿,用指间轻轻撩拨开川儿嘴角边一丝细软的发丝,问道:“小妹妹,你叫川儿?”

川儿使劲点点头,始终一言不发。

“名字真好听!那你今年多大了?”以馨继续问道。

川儿表情有些为难地抬头看了一眼身边的老妇人,转动着黑珍珠般的眼珠子想了想,冲以馨伸出一只细嫩的手掌,做了个五的形态,然后,松开老妇人牵着的另一只手,又伸出四根手指。她的声带震荡了两下,却始终没能发出任何有意义的发音。一旁的老妇人对着以馨无奈地摇了摇头,跟着长长地哀叹了一声。寻思着收集灵魂的事也不急于这一时,于是,以馨还是决定先把这雪地里行动不便的一老一小送回家再说。

一进门,这孤儿老寡居住的家便是一目了然的简陋。一张不像样的木板床,其实就是一块废木板下垫几块石砖,坐上去还摇摇晃晃的令人欠安。一把破旧的木椅,一个石块堆砌的灶台,连做饭的锅也是缺了一大块的。其他的陈旧“摆设”以馨就再也拼凑不上完整意义的形容了。

陪着小女孩坐着闲聊了一会儿,以馨坐在这小屋里唯一一把木椅上,川儿则是搬来几块石砖垒成一张小石凳。虽然她丧失了语言能力,却依旧很乐观开朗的样子。老妇人端来两碗热气腾腾的米浆,这大概就是今天的晚餐了。

以馨突然庆幸血族是不需要进食裹腹的,她看着这二人十分珍惜地捧着自己手里的尚且能称作碗的容器,于是,把自己的米浆也分给了她们,只说是自己在这之前已经吃过了。

用过餐,老妇人早早地照看川儿睡下,然后燃起一小堆干柴和以馨话起家常来。

老妇人今年已年过七旬,她无儿无女,本来是孑然一身无牵无挂。早在几年前也是一个寒冷的冬天,她冒着生命危险到离小镇不远的山上捡柴,那山里经常有野兽出没,特别是凶狠的狼群。在树林间的一片雪地上,老妇人竟然发现了这个险象还生的小女孩,只是她当时已是面色发紫,全身僵硬,奄奄一息了,她身上只裹着一条简单处理过的兽皮,一只手臂上看似还被不明的野兽抓出了三道深深的血痕,冻结的血液映红了那一片圣白的雪地……

后来,老妇人将她救下山,带回了家。可是,她根本不会说话,似乎也不太懂人说什么,问她什么,也只是一直摇头。后来经过一段时间的调养,她手臂上的伤好了,却从此留下了三道疤痕。老妇人认字不多,看着这伤疤倒像个“川”字,所以就干脆给她取名川儿了。自那以后,川儿便一直被她带在身边直至现在。

川儿很聪明,也很懂事,对老妇人也非常孝顺,从未让人为她操过心,这也是让人倍感欣慰的事。只是不知什么时候起,这镇上就传起了风言风语,说川儿是什么不祥之人。自她出现,镇上的人便经常丢了家禽家畜,还有人失踪的。镇上一半以上的人都开始往外迁,人也就越来越少了。随着女孩年岁逐增,老妇人也一天天老去,她的心里也渐渐开始担心起来。如果有一天,自己真的与世长辞,唯剩着苦命的孤儿留守于这炎凉之世,叫人如何忍心又情何以堪呢。

“姑娘啊!……”这老夫人似乎有话欲言又止。

“阿婆,您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老妇人笑得很温和,她在心里整理了一番言语,终于开口说道:“我看姑娘您呐,一定是非常之人啊!如果您有心可怜川儿这女娃,您就行行好,治治她天生的不治之症,让她能开口说话吧,我死以后她也能自己讨个活路啊!”

听完老妇人此一番话,以馨十分疑惑道:“阿婆,您怎么会这么想呀!我……”以馨正在考虑如何推脱的老妇人的疑虑,哪里料到这老妇人竟扑通一声跪倒在以馨面前,布满皱纹的一张脸已是老泪纵横。以馨赶忙扶起老妇人坐下,“阿婆,您这是干嘛呀!有话您坐下说。”

“姑娘,我早就看出来了,您的这身着装打扮本就不是我们镇上的人。而且,我们镇也是极少有外人到访的。我老婆子活了这么大岁数,虽没见过什么大世面,可是您看,您着装精致,走山路脚底都不粘泥,走血地也不湿鞋,您又这么美丽善良,一定是菩萨仙女转世啊!”老妇人说到这里,又不禁要起身下跪。这次,以馨也提前防备,及时制止了。

“阿婆,不瞒您说,我确实没您说的那么好,也不是什么菩萨仙女转世的,只不过……”以馨犹豫了一下,总不能说自己是吸血鬼吧!那不把这一把年纪的老妇人魂都吓没了。以馨不经意想到了个“魂”字,终于想起了她的灵魂契约。

屋外又飘起了鹅毛大雪,寒风阵阵,穿过墙角的裂缝直灌进来。老妇人将屋内的火堆拨弄了一番,火苗熊熊燃起,摇曳在避闪不及的寒风里。老妇人已经将屋内所有可以用来保温的棉絮布料全都裹在了在床上恬睡的川儿身上。以馨看着这火光下蹒跚忙碌的身影,内心不免狠狠纠结了一场。

老妇人收拾好一切,感觉没有什么不妥的样子,又回到以馨身边来。“姑娘,你是不是有什么为难的地方?只管说就是了。”

“阿婆,其实我的确有办法能让川儿和平常人一样开口说话。不过,是要付出代价的……”以馨的脸印着火红的光,却写满不情愿的忧伤。

老妇人却露着一脸的欣喜,仿佛脸上的褶皱也被抚平了很多,她不假思索的说:“说吧,什么代价都行。其实我这老太婆已经是大半截身子埋土里的人了,就剩贱命一条,就是拿命换这女娃开口也觉得值了。只是这家里再拿不出什么值钱的东西了!”

“可是……阿婆,您真的愿意用自己的性命去换川儿张口说话吗?”

“呵呵……我这把老骨头其实早已经想入土为安了!就是一直放不下啊!”说着说着,老妇人又回头看了一眼川儿,“要是姑娘真有办法,就不要客气了,就发发慈悲行行善,替我老太婆求个解脱吧!”

以馨沉默了一阵,然后撑开一只手掌,手心里生出一个结界,打开结界,便释放出一张署名空白的灵魂契约。她简单跟老妇人说过了契约的交换内容和条件,并告诉妇人,若没有异议的话,就可以在署名处画押成交了,那也就是说一切已成定局,也不可能再反悔了。

老妇人二话没说,一口咬破了自己右手的大拇指,在签约人署名一栏按上了一个鲜红的指纹印记……

飘了整整一夜的雪。清晨的第一抹阳光给这座无名的雪白小镇镶上了一层金辉,明媚却没有温度。屋内的篝火也早已隐去它的燃情之势,只剩下一堆空虚的灰烬。

以馨被沉沉的哭泣声唤醒了正闭目凝神的休眠,她倚靠在墙边,注视着床上,川儿正俯在平躺在她身边早已僵化的老妇人身上抽咽。老妇人此时没有了呼吸,心跳也静止。是的,以馨已经在她睡去以后将她的灵魂封印在了契约上,并同时结束了这具苍老疲乏的生命。因为,她不希望留下任何机会给库克家族来利用,他们会将一切空灵的身体再生为丧尸。

老妇人走得极其平静,没有丝毫的痛苦和遗憾。远远看去,安详的表情似乎在召示人们,她只是太需要长长久久地睡上一觉,面颊的红润依然透显着无限慈爱的光泽。

以馨来到床边,看着跪坐在床内侧抽泣不止的川儿,冷冷地说:“别装了。狼群怎么可能会教你掉眼泪?”

川儿低着头,停止了抽噎,嘴角上扬,露出一丝莫名渗人的笑:“还是被你看出来了。”川儿抬起头,眼神里闪烁的绝然不是十岁孩童该有的稚嫩气息,那单纯美好的一切,都被一股强烈的嗜杀欲望所掩盖。

“你手臂上的伤应该是被狼所伤,可是,竟然才几岁的孩童居然还能或者从狼群中逃脱,而且没有失血死掉,这难道不是件离奇的事吗?阿婆家境这么困难,大多数时候吃的都是米浆之类汤汤水水的食物,养出来的小孩居然这么白嫩细滑,面色红润,一点儿也感觉不出有任何营养不足的表现,而且……”以馨继续打量着川儿说:“你身上还散发着带有血腥味的狼性呢!”

“没错,是母狼妈妈收养了我!但是,狼王却一直把我当作异类,多次想把我驱逐出去。所以,母狼妈妈私下训练我,担心有一天我真的离开了狼群会被人欺负。”川儿从床上站起身来。

“所以,你是被狼群驱逐出来的?那你的伤……”以馨看着川儿的手臂,难不成是母狼为了把她送回人类世界使的“苦肉计”?以馨自个儿摇摇头,否定了自己这没根据的猜测。

“我把狼王杀了!”川儿的眼中顿时露出凶残而愤怒的光,狠狠地说道:“我跟狼王决斗,明明我已经胜出了,它却趁我不备,偷袭了我!结果,这手臂上的伤就成了我莫大的耻辱。当时只有母狼妈妈看出来了,但是母狼妈妈在狼群中的地位不高,没有反驳的权力。我不甘心,当即反扑杀死了狼王,然后,母狼妈妈和其他几只母狼一起帮我逃离了狼群……”

“其实,阿婆也早已经知道你不是普通的孩子,对吗?所以,虽然她一直恳求我使你开口说话,却并没有拜托我一定要照顾你。”以馨转身走向门口:“那好吧,既然已经如此了,那么好好珍惜阿婆用性命换来的完整人生吧!我也该走了。”

“等等!”川儿飞身一跃下床,只一个动作就不难看出,她真杀得了狼王。“姐姐,你真的不打算带我走吗?”以馨不由自主地定下脚步,这一声“姐姐”似乎又把时间倒回了某一个瞬間。“姐姐身上不也带这血腥味吗?阿婆也知道,所以阿婆没有特别请求你来照顾我,因为她知道,你会带我走,不是吗?”

以馨猛一回头,露出鲜红的血眼和锋利的尖牙,川儿被这突如其來的变幻吓退了几分。以馨又瞬間恢复了原貌,她问川儿:“你怕了吗?你是在狼群长大的人,而我可根本就不是人啊!”

川儿镇静下来,忽而扑哧一笑,然后非常认真地看着以馨说:“姐姐,你心太善了。你应该扑过来直逼川儿的要害。”

“狼性不改!”以馨轻声训斥着,她甚至怀疑这女孩体内真的是有流淌着狼族的血统,除了基因遗传之外,她真的无法解释出后天变异生成的任何可能。

川儿说的没错,以馨确实太心软了,她的那九九八十一个灵魂又如何签得下来呢?不论如何,作为一个名副其实的血族精灵,以馨需要一场蜕变,她不能再让自己停滞在人类的单一的思想里,她需要在血腥中找到自己的定位,以更好的状态对待自己不死的新生。

“姐姐,你在想什么呢?你是传说中的吸血鬼吗?”川儿用稚嫩的童声问道,此时,她已经全没有了刚刚那一点点惧怕。毕竟,她自小身在狼群,血腥残忍的画面已经是不足为奇了。

“没什么。倒是你让我想起了一个人。”

“应该是我妹妹吧。”

“应该?”

“是的。应该。因为我总能听到她叫我姐姐。”以馨表现出不在意的表情继续问,“川儿,你真的想要跟着我吗?跟着我可是会少有平静的生活啊!也许还会碰上吃人的丧尸,和更难看的血腥场面啊……”

“不怕,姐姐。你一定不知道吧?身为狼族就是几乎天天要跟血腥味混在一起的!自我开始长牙就开始吃带血的生肉了,后来长大一些就要自己捕食了,偶尔也摘一些野果子来吃。不过,到了冬天,没有食物,也吃草根树皮。可是,狼族不能不吃肉,所以,也曾到过山前的坟地,刨出刚埋不久的尸体来吃。”川儿说话间倒显得出奇的平静,这对她而言似乎是件自然而然的事。

“后来,阿婆收留我,实在欠肉了才去偷人家的家禽家畜……可是,我确实还没偷吃过别人家的婴孩。我想,婴孩该是很嫩很美味的吧!”说到这,川儿不免咽了一下口水。她确实已经饿了一天了。

只见川儿打开门,走出去,在一片雪地上俯下身子两手撑在地上,像狼一样来回爬了几圈,又四处嗅了嗅,终于定在一个地方开始刨雪,最后,从雪地下的土壤里叼出一块带血的冻肉。然后,站起身拍拍身上的雪,再用双手拿住冻肉用舌头贪婪地舔了舔,才转身走进屋来。

“还是弄熟了再吃吧?”以馨提醒道。“那你等我吗?等我吃完这一顿带我一起走?”川儿赶紧反问。

以馨想了想,看看床上的遗体,说:“那好吧。你先吃,我看如何把阿婆安葬。”

“别埋,火化吧!我可不希望阿婆沦为其他野兽冬天的加餐。”说着,川儿生起了炉火。以馨点点头,走到床前,用被子将老妇人冰冷的身体,口中念念有词,像在安抚亡魂。

“姐姐,你不饿吗?”川儿边撕咬着半生不熟的肉块边问。

“不饿。我是吸血鬼中的异类,是被血魔附身了的,所以不同于一般的吸血鬼一定要靠鲜血维持。而且就算吃东西也是食之无味,如同嚼蜡的难受。”以馨隐隐觉出了自己的悲哀之处。

“真好!怪不得你也不怕阳光和火焰!姐姐,能不能把我也变成你这样啊?”经常被觅食这样的难题围困的川儿向以馨偷来羡慕不已的眼光。

以馨摇摇头,无奈地说:“这种感觉其实并不好受,日子久了你反而会怀念那份饥饿感和世间的无数美味。可是变成吸血鬼就再也无法回头了。并且现在我也不确定能不能把你变成和我一样,否则你就只能靠无止境地吸食血液来维持生存,过着不见天日的暗夜生活!”

川儿一听,当下便犹豫起自己刚才的期望,决定还是保留自己的原材料才好。等川儿吃饱了,以馨将一个包递给了川儿。并告诉她这包袱里装着她帮她收拾的一些简单的行李,只不过这些破旧的衣物,以馨已注入超能,使她的这些衣服全都已经焕然一新了。

一切准备妥贴,以馨带着川儿就即将步入下一程了。以馨走出屋子,最后看了一眼床上静卧的遗体,算作道别。随后,川儿抽出炉灶里一根带火苗的木柴,点燃了屋里的易燃物,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姐姐,走吧?”这小丫头,比起以馨倒是足足洒脱利落出一大截了。

以馨领着川儿走出了小镇。两人站在高高的山崖上,凝望着眼底这一片一望无垠的苍茫雪域,凛冽的北风在耳边狠狠地呼啸,川儿紧紧裹住身上的兽皮袄,眨巴着她那双伶俐的大眼睛问:“姐姐,我们去哪儿呀?”

以馨沉默了半晌,看着无限远的天地之间含糊不清的交界处,反问道:“川儿,你有没有特别想去的地方?”

“我啊?”川儿眯缝着眼仔细想了想。“我哪儿都想去,只要跟着姐姐就行!从小我就只在荒山野岭的混,然后就是这个鸟不拉屎的小镇……”

以馨皱起眉,回头看了一眼川儿:“这刚能张嘴说话,怎么就学这样的词汇呢?”川儿顽皮地吐着舌头笑了笑。

“有一个地方,我想,也是时候该回去看看了。”以馨不知道自己是在自言自语,还是跟川儿说话,但这丫头的五感似乎也特别灵敏。她连忙问以馨说的那个地方是哪里。

“一座城市。很久以前我出生的地方。”

“城市啊?我以前听去过城市的镇上人说,城市里面满大街跑的都是四个轮子的怪物,那里的房子都高得冲破天了,而且晚上都跟白天一样……”川儿绘声绘色地描述起镇上的人曾说起的见闻,满脸惊奇。

听着川儿对城市间繁华景致如此这般极为有趣的描述,以馨感到忍俊不禁。她转过身,对川儿说:“走吧!”然后伸出手,牵住川儿,一同走向山林的深处,走着,聊着。“我想我们还是有一些时间去一些地方看一些风景的。”

“姐姐,你会飞吗?我们干嘛不飞着走呢?”

“要消耗能量的,还要带着你。”

“姐姐,那你可以变来变去吗?就是一下出现在这儿,一下又出现在那儿的……”

“要消耗能量的,还要带着你!”

“姐姐,姐姐!给我讲讲大城市的事儿吧?”

“要消耗能量的,还要带着你……”

“姐姐,你怎么老回答同一句话呀?姐姐,我都近十年没说过话的,你就给我说句别的呗?”

“嗯,我没说话的能量了!”

“姐姐……”

又翻过一座山,走了大半天的路,川儿却依然精力十足地依然继续着她不着边际地长篇阔论,诉说着她对狼族和人类的看法,惊叹着这小镇之外的世界里一草一木的神奇。

走了大半天的路,川儿却依然精力十足地依然继续着她不着边际地长篇阔论,诉说着她对狼族和人类的看法,惊叹着这小镇之外的世界里一草一木的神奇。

山的这一边已经没有那么厚重的积雪了,春的气息也已经默默催生雪地底下湿润的泥土里种子萌发的嫩芽早早地探出了尖儿。

“应该走不了多远就能看到下一个村庄了。”以馨嗅着空气里迎风吹来的人气判断道。

“可是……似乎我们不会那么顺利的到达呀,姐姐。”川儿的话让以馨有意识地放慢了脚步,是她太大意了,只专注于对前面未知领域的探索,而忽略了近身周围有可能突发的异样。

此时,以馨不动声色地将灵力释放出来,窥探着周边的动静。然后,她自信地笑了笑,对身边的川儿说:“想不想跟这三只小白鼠做做游戏活跃一下气氛啊?”

川儿眉开眼笑地冲以馨点了点头,对答道:“可惜我看才不是小白鼠,而是大大的臭老鼠才对!姐姐,我饿了。”

以馨疑惑地注视着川儿两秒钟,全然没有在意,然后拉着川儿走进她事先布好的结界中里,消失在苍茫之中。

“哎?怎么不见了?”三个身穿棉大衣看似土匪模样的男子从树丛后面迅速窜出来,跑到那两个跟踪多时的人影突然消失的地方四下搜寻了一番,却一无所获。

“不对啊!刚刚明明还在的,怎么突然一下就……”其中一个男子满怀疑惑地说出了三个人的心声。

“不会是见鬼了吧!”另一个男子忽然冒出一句话,却又立刻被第三个男子臭骂了一通:“大白天的,说什么胡话呢!我看被狼叼走了还有可能!……哎?不会是掉陷阱里去了吧?再仔细找找,悠着点儿,别真有陷阱,自己掉下去了!”说着,三人便开始各朝一个方向小心翼翼地摸索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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