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被擒
在宫里的日子,与其说是无趣,倒不如说是静如死水,临近中午送走影秀和冷一楠之后,小弃就一直将自己关在房里,任谁都不得见。
足足一下午过去了,眼看暮色渐浓,门外的童渊早已急得不住跺脚,屋里的人都一天不曾进食了,除了早上喝的那碗药,就连一碗水都没喝,要是被皇上知道了,自己的脑袋就要搬家了。
“姑娘,姑娘,该用晚膳了。”童渊隔着门朝小弃说道。
屋里没有其他声音,童渊便壮着胆子轻轻推门进来,一进门,便看见小弃呆呆坐在床上发呆,双眼毫无焦距,就像是一个布娃娃,没有丝毫生气。
童渊轻轻走到小弃身边,看着那张溃烂的脸上的依旧纯净的双眸,不禁叹了口气,心想着皇上也不知打的是什么主意,这后宫比九王妃漂亮的宫嫔多了去了,妖娆的,美艳的,端庄的,小家碧玉的,怎么就偏偏咬着她不放呢?何况,如今的九王妃,“姑娘,该用晚膳了,药房的药也送过来了。”童渊站在小弃面前,低眉顺眼地劝道。
小弃不答,抬起清冷的双眼瞅了她一眼,童渊被她的眼神一凌,忍不住打了一个冷战,低头站在一边不再言语。
“你下去吧,让我一个人静静。”小弃收回视线,淡淡吩咐了一句。
童渊张了张嘴,本还想说些什么,却最终还是咽了下去,福了福身,悄悄退出门去。
小弃依旧保持着原来的姿势,看着桌上的红烛一闪一闪,忍不住就红了眼眶,进宫以来,她很少掉眼泪,几乎从没显露过自己的心悸,但今天不知怎么的,听到冷一楠和影秀布置着如何将自己送出宫去,没来由得就害怕了。
害怕叶琦轩见到自己面容时的反应。
伸手抚上溃烂的脸颊,一滴热泪终于无法控制地落了下来,如此一来,便再也忍不住,俨然是要哭成了一个泪人。
叶琦轩站在暗处,看着独自一人抱着双肩啜泣的小弃,心里揪着生疼。
被泪水迷了双眼的小弃,看着烛火的冥冥灭灭,不知不觉得自言自语到“你说,叶琦轩见到如此丑陋的我,会不会嫌弃?”
“他会害怕吗?”
“他会后悔将我救出去吗?”
“他会后悔娶我吗?”
一个个杞人忧天的问题,狠狠砸在叶琦轩的心头,此时的他,恨不得马上冲到小弃面前,将她紧紧护在怀里,可就在脚下踌躇的瞬间,已有另一条黑影掠到小弃面前,稳稳站定,见到小弃的瞬间,眼里充满震惊之色。
小弃也是一惊,“你是谁?”
来人眼睛微微一眯,伸手抓上小弃的手腕,扔下一句“你不必知道我是谁,跟我走!”说着,便拉起小弃欲朝窗户飞身出去。
叶琦轩一见,顾不得太多,人早已冲了出去,瞬间从腰间抽出软剑,轻轻巧巧站到来人身后,将软剑毫不犹豫地搁在来人的脖间,冷然道“放开她!”
黑衣人眼里闪过一丝诧异,冷冷一哼道“凭什么?你又是谁?”
小弃怔怔看着眼前两人,一时间竟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觉得双方的声音甚是耳熟,却又想不起在哪里听过,直到抓着自己的黑衣人将自己随手一送,稳稳当当地跌回床沿的时候,才反应过来。
叶琦轩见对方已将小弃送回床边,当即便没了后顾之忧,手中的软剑轻轻一挑,直逼对方喉结。
可对方也不是省油的灯,在将小弃送回床边的一瞬间,另一手已经举剑朝叶琦轩逼来,电光火石间,两把利剑便在漆黑的夜色中碰撞出闪亮的火花来,银光乍现,犹如一条条银白色的闪电,纠结在小弃眼前。
双方穿的都是夜行衣,几个回合下来,小弃早已分不清谁是谁,只觉得双方的武功都不弱,但明显已有一番占据了绝对性的优势,招招将对方逼得退无可退,或攻或守都已心有余而力不足。
正当占尽优势的一方即将擒住对方时,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屋里三人均是一阵,不约而同地朝门口望去。
“姑娘,你没事吧,姑娘。”童渊急切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两个黑衣人心里都有所踟蹰,但手中的剑却像是不受控制一般,重新在空中交缠在一起,铿锵的击剑声在沉静的夜色中尤为突兀。
“来人,抓刺客,抓刺客!”童渊的仓皇的叫喊声在门口响起。
叶琦轩眉心一蹙,必须速战速决!举剑朝对方心口刺去,叶明泽本就被叶琦轩逼到无路可退,如今对方突然加速逼近,只觉得浑身一颤,脑袋瞬时一片空白,木讷地站在原地反应不过来。
小弃见要闹出人命,像是这才找回了失去已久的理智,高声大喊一声“不要!”
叶琦轩听她大喊,心里一怔,手中的动作一迟疑,却被叶明泽逮到了机会,趁着叶琦轩失神的一瞬间,脚下一个箭步移转,转身错过叶琦轩的利剑,反身举剑逼向叶琦轩的眉心。
叶琦轩瞳孔一缩,飞身而起,但仍难免被划破了一个肩角,殷红的鲜血汩汩而出,用手扶肩踉跄地退后一步,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叶明泽。
小弃见有人受伤,顿时倒吸一口冷气,冲口而出“你没事吧?”
叶琦轩听闻小弃的询问,转头看向她,溃烂的脸颊上看不出任何表情,但清澈的双眸中闪着一丝明显的担忧,叶琦轩嘴角一挑,眼神闪过一丝温柔。
此时,皇宫中的禁卫军已是闯了进来,二十几个身披铠甲的将士鱼贯而入,将屋里的两个黑衣人团团围住。
叶琦轩眉头微蹙,轻轻扫了眼众人,最后目光落在对面同样皱着眉的叶明泽,见对方的目光也落在自己身上,眼神中是惊愕,是焦虑。
像是有心灵感应般,两人借着眼光的交接,竟然瞬间明了了对方的想法和意图,同时默默一点头,适才才是拼地你死我活的对手,此时俨然成了同一战线的战友。
“你们是什么人?竟敢擅闯皇宫,来人,拿下!”为首的禁卫军大手一挥,身后二十余人均是蹭蹭亮出雪花大刀,朝叶琦轩与叶明泽逼近。
叶琦轩双眼微微一眯,周身顿时散发出凌然的杀气,拿剑的手轻巧地甩出一个剑花,傲然独立的风姿顿显无疑,朝小弃的方向走了两步,转身对着眼前一干禁卫军,眼角爬上一抹冷笑。
叶明泽亦是随意地朝两人方向踱过去几步,轻谬地看了眼禁卫军首领,接着望向叶琦轩,朝他点了点头,目光转向小弃,叶琦轩亦是看向小弃,两人顿时意会。
“上!”一声令下,众人举刀欺身向前。
叶琦轩一个反身挥剑,逼退众人一步,接着一个箭步来到小弃面前,在看到小弃惊愕的眼神时,对着她微微一笑,很是熟悉的笑颜,眉眼轻轻上扬,或是邪气,或是桀骜,小弃心里一怔,却来不及多想。
手被叶琦轩紧紧牵着,带着她在刀锋剑雨中四处周旋,眼里能看见的,只是他那双洋溢着自信的双眸,清亮,睿智。
叶明泽也是举剑飞舞,处处掩护着行动不便的小弃,两个身形潇洒的黑衣人一前一后地将小弃护在中间,紧紧逼视着周围的人,小心翼翼得朝门口挪去。
“带她走,若是伤了她半分半豪,我叫你生不如死!”叶琦轩一剑扫开不知死活冲上来的两个禁卫军,冷然对叶明泽说道。
叶明泽只觉得这声音甚是耳熟,却怎么也想不到是自己那个痴傻的九哥。
“你。”小弃似乎认出了这个声音的主人,声音中有些许颤抖和不可置信。
叶琦轩没有回头,只是握着她的手紧了紧,温柔地说了一句“放心,等我回去。”
叶明泽不明白他们之间的对话是什么意思,看了眼坚定的叶琦轩,再回眼看进小弃充满担忧和眷恋的眼中,心里不禁升起一丝失落,握着剑的手紧了紧,“好!”
在叶琦轩的掩护下,叶明泽带着小弃拼杀到了院中,谁知一出院子才发现,这里等着他们的禁卫军,何止是以百计,一排排禁卫军举着强弩弓箭整装待发。
叶琦轩心头一紧,张开双手将小弃护在身后,冷静地说“你带她跃墙出去,我殿后。”
叶明泽也是被这屋外的情形怔在当场,本以为出了屋子便能轻而易举地逃回自己的宫苑,谁想到,“不,要死一起死!”小弃伸手拽住了叶琦轩的衣襟,那里已被鲜血染红,小弃感觉到了满手的粘稠,一阵心疼。
“放心,我死不了,你先走!”明明是很平淡,甚至是毫无感情的语气,小弃停在耳中,却觉得一阵感动。
“走!”叶明泽语气一凌,带着小弃突出重围跃上屋顶,独留叶琦轩在他们身后挡住了一片刀光剑影。
“弓箭准备!”
“不行,会伤着姑娘的。”
“杀!”
小弃被叶明泽带着翻过宫苑,一路小心翼翼地避过沿路太监宫女还有一群群巡逻的侍卫。
约莫一炷香时间,两人一个翻身,跃进了一座精致的院落,叶明泽轻车熟路地将小弃带到一个房中,将她小心翼翼地安置在床边,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你是谁?”小弃抬头看他,一脸的风轻云淡。
叶明泽嘴角一勾,眼里是藏不住的笑意,伸手摘了脸上的黑怕,一张神气的笑脸展现在小弃面前。
小弃倒吸一口冷气,不可置信地叹道“叶明泽?”
“是我。”
“怎么会?”小弃实在无法相信,那个温文尔雅的叶明泽,竟然有如此高的功力,而且,竟然还在皇宫中劫持自己。
叶明泽像是知道小弃在想些什么,来到桌边倒了一杯水递到她面前,说“不用这么吃惊,你被皇兄劫持入宫的事我早就知道,之所以等到现在才行动,不过是没有机会罢了,放心,你是我九嫂,我不会如皇兄般蛮不讲理。”顿了顿继续说“刚才另一个黑衣人好像与你交情非浅,他是谁?”
小弃拿着茶碗的手一抖,如果她没猜错,那人应该是叶琦轩,但是,他是什么时候来到自己身边的?既然来了,为何久久不曾出来相见,如果今天不是叶明泽擅自闯入西暖阁,他是不是就永远不会出来?
“他,不过是一个旧相识罢了。”小弃尽量平静地回到,她不能让叶明泽知道叶琦轩是在装傻。
“旧相识?怎么个相识法?”叶明泽嘴角一挑,好笑地看着小弃。
虽然溃烂的脸上早已看不出小弃如今的表情,但她的眼里仍是闪过一丝局促,恰巧被叶明泽一览无余地捕捉到。
“你不想说也没关系,这是我的行宫,你先在这里住下,应该不会再有危险,过几天等风头过去点,我再找个时机把你送出宫去。”说完,叶明泽便转身朝门口走去。
“十一王爷。”
小弃咬了咬下唇,心里踌躇一番之后,终于还是在叶明泽打开房门时叫住了他。
叶明泽身形一僵,微微低头一苦笑,这么快就从叶明泽变回十一王爷了,“九嫂还有什么吩咐?”
小弃眼波转了转,深吸一口气说道“刚才的黑衣人,可以麻烦你,去打探一下他的近况吗?我,有点担心。”说完,默默低下了头。
叶明泽闭眼,叹出一句“好。”随后便头也不回地出了房门,将门轻轻带上,隔了那一室的心情。
小弃伸出双手,那上面仍沾着叶琦轩的鲜血,稍稍干涸的血迹有点粘稠,小弃手指微动,一滴热泪滴在手掌上,融化了暗黑色的血迹,血泪相溶,小弃只觉得一阵心疼。
叶琦轩,你一定不能有事,一定不能!
就在小弃被叶明泽带走的一瞬间,叶琦轩心里的担忧甚是少了一半,回眼看着眼前一排排劈弓举剑禁卫军,握着剑的手紧了紧,傲然立在风中,神情凌厉,身形潇洒,眼里闪出骇人的杀意。
“放箭!”禁卫军首领大手一挥,沉声喝道。
叶琦轩眼睛微微一眯,脚下稍稍一用力,身体便跃向空中,几十支箭如雨点般洒向叶琦轩的方向。叶琦轩嘴角一勾,挥剑斩断眼前的一排利箭。
这些禁卫军终日皇宫中惬意管了,虽说平日里的训练也不少,但毕竟缺少一定的实战经验,等到真的遇到了刺客,特别是叶琦轩这种武功高强的人,难免还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不一会儿就乱了自己的阵脚,几个琦轩起落,叶琦轩便站在在屋顶的风中。
“哼,无能鼠辈!”冷冷一哼,便提起内力准备一走了之。
可正当叶琦轩双脚离开屋顶的一刹那,一张天罗地网猛地从天而降,来不及闪躲的叶琦轩举剑挥舞,却无奈没有丝毫用处,一个踉跄,连人带网滚落在地。
禁卫军首领上前,踢了踢单膝跪在地上,被网住的叶琦轩,冷笑道“你以为皇宫是你家后院,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来人,押入天牢,禀告皇上!”说完,一甩大袖带着一干亲信扬长而去。
叶琦轩被两个士兵推推攘攘地朝前走去,眼里是深不见底的意味。
“进去!”叶琦轩被推进大牢,脖子上的刀一缩,人已在大牢中。
找了个阴暗的角落坐下,叶琦轩头靠在墙壁上,嘴角勾起一丝苦笑,现在,他是不是该庆幸脸上的那张人皮面具?他知道,以自己的功力,摧毁这扇牢门并不是什么难事,但是,就算他出得了天牢又如何,他又要去哪里找小弃。
凭着敏锐的观察力,叶琦轩几乎敢确定,刚才的黑衣人肯定是宫里的人,不然又怎么能如此轻而易举地来去自如?
他会把小弃带去哪里,“是不是不该这么轻易让他把人带走?”叶琦轩抬头看着天牢的顶端,自言自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