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妥协
次日清晨，当小弃醒来时，天色已然大亮，从窗户中洒进来的亮光，竟是觉得异常温暖柔和。
小弃惬意地伸了个懒腰，今天的精神竟也是格外的好，似乎做了一个美梦，记不得是什么，只是觉得，心安，似乎，那个心心念念的人，出现在了梦里，看不清轮廓，但就是知道，是他，一定是他！
小弃满足地扯起嘴角笑了笑，这样就好，真的，这样她就满足了，在梦里能见到，就满足了！
叶琦轩在一旁的黑影中，看着坐在床舷上的小弃一脸傻笑，眼里溢出一丝笑意，但再看着那张原本清丽脱俗的俏脸，如今因着这突如其来的厄运而变得面目全非，心里又不免一阵心疼。
正在二人各自出神的时候，童渊躬身进了屋来，叶琦轩忙朝后隐了隐，任凭黑暗将自己的身影吞没。
“姑娘，你醒了，今儿个看上去精神真好。”童渊站到小弃身边轻快得说道。
其实最开始小弃毁容的时候，她也害怕，那张狰狞的脸，怎么也不敢正视，如今时间久了，也就习惯了，索性小弃的性情并没有因着毁容而有所改变，依旧是一派清清淡淡的样子，这叫童渊也生了亲近同情之心。
“药已经熬好了，姑娘趁热喝了吧。”童渊在一边小声提醒了一句。
小弃回转眼淡淡地看了她一眼，轻轻点了点头，表示默许。叶琦轩静静听着，心里不由生出一丝暗淡之情，默默低下头去，眼里一片荧光流转。
“姑娘”童渊轻轻唤了一声，将手中的药碗递到小弃手中，便低眉顺眼地站在一边。
小弃看着碗中黑乎乎的液体，眉头不禁一皱，天天喝这莫名其妙的东西，还真是痛苦啊！嘴角微微扯了扯，却牵动了脸上一块伤口，身体微微一怵，抬起手缓缓摸上早已不堪入目的俏脸，心里稍稍滑过一丝暗淡，不知道叶琦轩见了，会不会被吓到呢？
轻轻叹了口气，举起碗将里面的药一饮而尽。
将碗递给童渊时，捕捉到她眼里的一****言又止，小弃淡淡笑了笑，说道“有什么话就说吧。”
童渊张了张嘴，犹豫片刻，最终又陷入了深深的沉默中，小弃也不想管这么多，既然她不想说，那就罢了吧，双手撑着床沿慢慢起身，因着浑身臃肿，起个身竟也是万分的吃力。童渊见状，连忙过去搀扶，小弃却伸手摆了摆，阻止了她上前的脚步。
小弃颤颤巍巍地起身，犹如初学步的幼儿，双手小心翼翼微微张开，紧紧盯着眼前的路，微咬下唇，又叫缓缓前移，贴着脚下的地面慢慢地移出一小步，眼里闪过一丝欣喜，在床上躺了快半个月，终于，又可以走路了吗？
心里燃起丝丝希望，原本沉寂的脸上闪着一丝雀跃的神色，如此单纯，安静。
叶琦轩的嘴角也不禁微微一勾，眼里的爱意更浓，看着依旧一身水蓝色的衣衫的小弃，心里某个角落微微一动，下定决心，一定要尽快把她带走。
突然，一声轻微的低呼声唤回了叶琦轩的思绪，定睛一看，只见小弃狠狠跌坐在地上，努力地想要起身，却无可奈何。
叶琦轩心里一急，脚下的步子朝外面不自禁地挪了挪，脸上是满满的心疼。
瞳孔渐渐缩紧，双手缓缓紧握成拳，指甲狠狠地陷进手掌，露出泛白的指节。此时此刻，他多么希望，在身边搀扶她起身的人是自己，温言软语安慰着她的人是自己，甚至，横腰将她抱起送回床上的人是自己，而不是他，皇上！
叶琦轩眼里闪过一丝杀意，微微眯起双眼，稍抬下巴看着皇上在看小弃时，那怜惜中带着一丝嫌恶的表情。
若你不爱，为何还要将她困在这里？若你不再喜欢她那张已一会殆尽的脸，为何还苦苦不肯松手？难道你还在奢望吗？奢望还能解了她身上的毒，所以才****喂她莫名的药？
叶琦轩在心里冷冷地质问着，无奈，终是没人可以给他那一个个的答案。或许，答案已然在心里，不过是没有这个勇气承认而已。
小弃狠狠甩掉握着自己手的那只大手，将脸撇到一边，冷冷道“皇上，请自重！”
“你！”皇上脸上的笑容一僵，眼神凌了凌，突然伸手紧紧抓扎小弃的下巴，强迫她将视线转向自己，微微眯眼说道“朕的耐心有限，你不要一而再再而三地不识抬举，就算毁容又怎样？朕今天告诉你，就算死，也不会把你放回老九身边，朕得不到的东西，宁可毁了，也不能叫别人占了便宜！哼！”说完，狠狠甩开小弃的脸颊，顿时一片殷红染上水蓝色的衣衫。
看着小弃脸上被扯破的伤口冒着汩汩的鲜血，皇上也是一怔，但天生的上位者傲气，叫他习惯地对此视而不见，不自然地转过身去，丢下一句“你最好想想清楚，朕说到做到”之后，便大步离去。
小弃默然地坐在原处，脸上的表情始终没有任何改变，似乎那触目惊心的伤口根本就不在她的脸上似地，任由鲜血肆意横行。
“姑娘。”刚才由于皇上在场而不得做过多反应的童渊，现在急忙上前来，心疼地叫了一声，皱着眉头看小弃脸上的伤口，眼睛竟然有些许微微的湿润。
“姑娘，奴婢这就去请御医。”说着便要急急忙忙朝外边跑去。
“童渊”小弃清清淡淡却略带沙哑的声音在童渊身后响起，童渊止步回身，站在原地看着平静的小弃。
“你早知道他来了，是不是？”
“奴婢知罪，请姑娘责罚！”童渊直挺挺地跪下。
小弃没有再接话，微微仰起脸，嘴角扯出一丝无奈的苦笑，眼里氤氲出一层雾气，原来，她还是会软弱的啊！
“去吧。”淡淡地开口，像是天边的浮云，飘渺虚幻。童渊起身，躬身退了出去。
叶琦轩站在暗处，将这一切尽收眼底，暗淡的眼神被额前的碎发细细划破，他突然觉得好疲惫，浑身瘫软地靠向一边的墙壁，眼睛却始终没有从小弃身上挪开，似乎只有看着她，才能换来一丝丝的心安小弃脸上的那一条条血痕，就像是一把把利剑，扎得他的心生疼生疼。
不一会，童渊便扯着太医匆匆进了西暖阁，尾随而来的，还有影秀。
“小，你没事吧？”影秀一见小弃，顾不得身边还有人，疾步来到她身边紧张地看着一脸淡然的小弃。
小弃淡淡地笑了笑，摇摇头道“姐姐放心，我没事。”
“还说没事？你没觉察到疼吗？看不见这些落在衣衫上的血吗？你以为这些血是谁的？”影秀实在是爱之深责之切，她怎么可以这么不好好爱护自己？难道她不知道，外面等着她的那个人快疯了吗？
只是影秀不知道，那人，已是在一步之遥开外心疼得看着小弃。
“姐姐放心，我真的没事。”小弃自嘲地笑了笑，就在刚才，她突然意识到，自己是真的没有这个机会再出去了吧！就连一个毁了容，浑身上下再也找不出一丝风姿的人，皇上都不愿放过，原本那仅存的一点奢望，是彻底破碎了。
心都死了，还能觉察到疼吗？
影秀看到小弃眼中那一抹决然的笑意，不禁狠狠打了一个冷颤，为什么她会觉得小弃的笑中，盛满了浓浓的悲戚，难道她要放弃了吗？放弃自己，放弃叶琦轩，放弃他们之间的爱情？
机械地任由御医替自己上药，包扎，诊脉，开药，似乎，这一切都与她无关。
叶琦轩看着一脸漠然，毫无反应的小弃，心里一阵抽疼。
“公主，姑娘。”童渊小跑着进了内间，低头轻轻一蹲身说道“冷大人求见。”
“又是他？”影秀柳眉一皱，小脸上满是愠怒，“这人还有完没完呢？小弃，你在这等着，姐姐去把他打发了。”还不等小弃回答，影秀便提步匆匆朝外走去。
小弃抬头，看了眼影秀潇洒清俊的背阴，眼里闪过一丝落寞，苦笑一声道“童渊，扶我出去。”说着，便提手在童渊的搀扶下小心翼翼地起身朝外面走去。
在暗处的叶琦轩也是身形一动，一阵风般上了房梁，暗暗在后消无声息地跟着。
等影秀风风火火地杀到冷一楠面前时，对方正悠闲地喝着茶，摇着手中的玉骨折扇，那样子，很是享受。今日他穿的是一贯的月白色长袍，动作儒雅安然，眉眼温和带笑，乍一看恰有一股子遗世独立的风姿，如谪仙人。
影秀又是一愣，这个人，怎么每次见着，都有一丝不一样的韵味，如同被游云隐隐约约遮着的弯月，朦胧却又叫人忍不住想要靠近，一探究竟。
“格的。”被冷一楠放茶碗的声音唤回神智的影秀，瞬间收起了自己莫名其妙的心情，大大方方地来到冷一楠面前，依旧是一副端庄疏离的表情，嘴角的笑意清浅，毫无温度。
“不知冷大人这次前来，又有何要事？”
冷一楠慢悠悠得起身，嘴角的笑意略带无奈，慵懒地躬了躬身，朝影秀行礼道“下官见过公主。”
影秀有意给冷一楠难堪，端足了公主的架子道“冷大人就是这么给主子行礼的？”
冷一楠一窒，心想着：看来上次是踩到猫尾巴了啊！但今天他可是有备而来的，如真是如此乖乖地就栽倒在影秀手中，那还是燕都有名的冷一楠，冷公子吗？
轻轻一笑，摇着折扇凑近影秀邪邪得说道“公主，在下可是有重命在身，难道公主不好奇？哦，对了，是关于，九王妃，小弃的。”
小弃？他怎么会知道小弃待宁瑶嫁进了九王府？
这次换到影秀愣在原地，轻咬红唇，却无奈想不出个对策来，只得放软姿态，心不甘情不愿地说道“本宫失言，望冷大人海涵！”语气中满满的不甘心，真恨不得狠狠踹他两脚！
冷一楠也是个不愿多生事端的主，见好就收，慢条斯理地从怀中掏出叶琦轩交给他的半块玉佩，递到影秀眼前，果然，影秀的神情一变，抬头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
“怎么？公主以为这是下官偷来的？”
“他怎么说？”影秀忽略冷一楠口中的调谑之意，直奔主题。这个玉佩是当年叶琦轩不知从哪里弄来的，因着自己也喜欢地紧，叶琦轩便干脆利落地截成两半，一人执一半，她怎么可能不认识呢？
叶琦轩都把这信物交到冷一楠手中了，看来此人也没有再提防怀疑的必要了。影秀在心里暗暗想着。
冷一楠见影秀已经明白了自己的身份，当下也便大事为重，他们之间的一点小磕碰，将来有的是机会算账，低头轻轻的，但异常严肃地说了一句“他叫我想办法把小弃救出去。”
“你有办法？”影秀心里也急得很，今天这情况来看，这宫里，实在是呆不得了。
冷一楠没有回答，只是浅浅地笑着，嘴角的弧度异常坚毅自信，差点就晃了影秀的眼。
“公主，冷大人。”搀着小弃的童渊见影秀和冷一楠二人正大眼瞪小眼的，丝毫没有发觉她们已经来到大厅，便出声叫了一声。
此时，二人才回过神来，影秀微微低头，脸上飘上一抹红晕，连忙转身朝小弃的方向走去。冷一楠也是朝她们的方向看去，见着小弃的瞬间，瞬间瞳孔收缩，眉头紧紧粗气，脸上闪过一丝诧异和惊愕。
“你。”冷一楠不自禁得上前一步，想要伸手握小弃，但看到一旁童渊沽疑的表情之后，只得讷讷地收了回来。
小弃的稍稍侧了侧身，不再正面对着冷一楠，语气冷冷地道“冷大人三番五次地来西暖阁，不知有何要事？若是只想来看看我的笑话，如今也看到了，童渊，送客！”
语气冷得不能再冷，就连在一边的影秀和童渊也是被的小弃这一席话怔了怔，心里沽疑着，小弃平日虽也清淡，一派的与世无争，但今儿个却多了一丝绝情冷血，若是说冷一楠先前有什么得罪她的地方，但按着小弃的性情，也犯不着如此对他不留情面。
只有小弃自己心里清楚，她必须彻底死了冷一楠的心，若上次的坦然拒绝还给冷一楠留了点心思，那么，这次就叫他彻底死心了吧。他应该有更好的女子陪伴，不应该，也不可能是自己。如是想着，原本飘摇的心也更加坚定，想着如今自己的面相，心里不禁一阵安然，或许，少了那张他熟悉的脸，他可以放得更快。
冷一楠只得愣愣地站在原地，脸上满是难以置信额表情，他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知道小弃中毒，但是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而且，她对自己的态度，影秀见二人尴尬的情形，在心里也是暗自揣测了一番，抬头看了眼一脸痛楚担忧的冷一楠，眉头不禁皱了皱，产生了一种类似于或同情，或难过的情绪。但此时容不得她多想，使了个眼色叫童渊下去，自己则是附在小弃耳边轻声说了点什么。
只见小弃抬眼，不可置信地瞥了眼冷一楠，随即又很快低下头去，认真听着影秀的话，末了，甚至在嘴角还扬起了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
影秀说完，等着小弃的决定，期间还很是忐忑不安地看了一眼冷一楠，见着他在看她时那温柔中略带责备痛苦的眼神，心里冷不丁一个失落，却也找不到缘由。
思虑片刻，小弃终是抬头，朝冷一楠稍稍走进一步，蹲了蹲身道“小弃鲁莽，冷大人见谅。”
她这是算妥协了吗？冷一楠眉头不禁一皱，心里抖了抖，是不是想到了宫外的那个人，所以你才甘愿听我们安排，是不是想到宫外有个人在等你，所以你如此低声下气地向我赔罪？越想，双手握拳的力道越是猛力，脸上却有不好显露半分。
“九王妃严重。”冷一楠不冷不热得回到，一时间三人无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