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二!拿笔墨来!”幽静的茶楼里突然冒出一声高亢的声音。
张说心思一动,打算把醉蓝的诗写下来再慢慢细品。话音刚落,几位茶客惊讶地循声望过来,有一两位看着面生的甚至隐含鄙夷之色。张说豁然醒悟自己已经惊扰了其他茶客,不由歉意一笑,朝四周微微作揖。
清风茶楼本是一个文人雅士云集、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的清雅之地,常常有茶客一时兴起现场写诗作画,故此茶楼早作准备。片刻之间,笔墨纸砚文房四宝已经拿了过来,机灵的店小二还贴心的把纸铺开,站立一旁帮忙磨起墨来。
在醉蓝喝口茶的时间,油亮的浓墨便满香四溢弥漫开来。只见张说拿起紫毫笔饱蘸浓墨,略作思索便一笔挥下,端得是笔走龙蛇,铁划银钩,力透三分。
片刻功夫,醉蓝的那首诗便呈现在了白纸之上。收笔之后,张说又检查再三,这才带着满意之色递给醉蓝。
醉蓝一看,字迹甚是雄健潇洒。不由暗自赞道,这张大哥面色温和为人谦逊,但这字里行间却很明显的蕴含着一种坚毅、果敢的气势,果然是人不可貌相。
“林贤弟,你且看下是否有错别字。”张说谦虚道,漆黑的眸子闪着亮晶晶的光芒。
“好字!好诗!”这时旁边一名头戴黑色幞头、身穿墨绿色圆领窄袖袍衫的中年文士大声夸道,嗓音爽朗洪亮。
“原来是徐兄!今天怎么有闲情逸致过来?”张说听着声音熟悉,抬眼一看,恰恰是自己的老同僚、老朋友,徐坚。
徐坚已年近四十,平日里也是爱舞文弄墨的。今日闲来无事,恰巧又有点馋清风茶楼的茶水,便一个人信步而来。刚落坐没多久正待静静品茶,就听见一声大喝。寻声看去发现竟是自己的老熟人张说,眼见张说正要写字,便没上前打扰,只在一旁安心等候。
“贤弟好雅兴!这首诗我可没见过,是你刚作的新诗?”徐坚眉毛微挑眼带疑色道。
“徐兄这次可是看差了,作诗的是我身边这位林兄弟,你别看他小小年纪,却是才高八斗!”张说一副“你想不到吧”的表情,微微侧身,顺势把醉蓝拉至身前道。
“此话当真?当真是这位小兄弟所作?”徐坚略黑的脸上写满疑问。
“当真,当真!当得了真!”张说哈哈大笑,笑声爽朗,在静谧的茶楼显得格外扎耳。好在这会茶客已然不多,剩下的几位也都围了过来欣赏字和诗,此时众人皆惊叹不已、点头咂嘴。
“当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啊!如此小小年纪当真了不得!”徐坚佩服得竖起了大拇指,其他茶客也纷纷点头,一脸羡艳。
醉蓝见状,只能微笑应着。心里的小人儿满脸羞愧,对不住苏大诗人呐!
众茶客又一起交流足足一盏茶时间,这才各自回坐,继续喝自己的茶想自己的事。徐坚的茶刚刚才喝,张说便带着醉蓝告辞离去。
出了清风茶楼,已是正午时分,炎热的太阳当空照着,八九月份正是一年中最热的时候,虽然这里没有现代社会的尾气、人满为患和异常气候,但是三十四五度的天气还是让醉蓝感到一阵闷热扑面而来。
“林贤弟,上次你说的入学之事,现在可有眉目了?”张说偏头看着挥袖遮阳的醉蓝,凝声问道。
“没有呢,张大哥。我刚刚到洛阳,平爷爷也只是一介平民,所以一时也不知道上哪打听消息。“醉蓝隐约猜到张大哥接下来要说的话,心中一动。
“走,先去吃点东西,然后跟我去个地方!”张说也没再废话,大袖一挥甚是豪迈,“带你去见我的一个好友,以你的学识才情,他见了会喜欢的。”
说话之间,一个黑瘦马夫赶着一辆素雅马车迎了过来。张说一把拉过略微僵硬的醉蓝就跳了上去,低声吩咐黑瘦马夫几句。黑瘦马夫立刻调转马头,朝洛阳城西方向扬马而去。
……
行驶了近两盏茶的功夫,马车才停了下来。醉蓝下了马车,发现眼前一派湖光山色。这湖一望无际,湖水在阳光的照射下,显得格外美丽。波光粼粼的湖面上,闪着点点金光。湖边的荷花亭亭玉立,“映日荷花别样红”。真可谓“出淤泥而不染,擢青莲而不妖。湖的两面环山,青山绿水,景色宜人。
“这是万龙湖,那是万山峰。我们到前面山脚下吃点东西再说。”张说的嗓音温和,但若是仔细分辨便能听出隐含着一丝急切。
他微蹙着眉,并没有给醉蓝详细介绍的意思,而是快步向前走去。而马夫在醉蓝欣赏万龙湖的时候已经悄然离开,也不知道上哪去了。
沿着万龙湖走了一会便上了一条蜿蜒小道,小道两边满是绿草、野花、大树,一直延伸向万山峰。醉蓝此时觉得凉快了许多,便一边走着,一边和张说随意聊几句。不过好像张说的兴致不高,蹙紧的眉头一直没有松开。
过了半盏茶功夫,只听得张说惊喜道:“快到了,你看,就在前面。”瞬间,张说的眉头松开了,温和的脸上浮起轻松之意。
实在是太饿了!张说暗道!
醉蓝顺着张说指的方向望去,只见前面山脚下有两间房屋,其中一间门口的树荫下,坐着不少人,而一另间门开着,却不知里面情形如何。
等到近了,醉蓝才看清树下有人的那间是喝茶聊天的,而他们要去的另一间,是个小酒肆。两人简单的点了两三个小菜,醉蓝很快便吃完了,张说一口气吃了两大碗白米饭,这才笑容满面起身付账。醉蓝抢先一步掏出铜钱,笑嘻嘻道:“张大哥要请就请大的,这次还是我来吧!”
张说此时肚子已饱心情大好,呵呵笑道,“你倒是会算计!你且记好,忘记就作废!”
出了饭馆,两人仍是沿着山脚往东走。正午时分,太阳最是毒辣。好在山脚下阴凉不少,不然醉蓝一个女子还真怕吃不消。
“张大哥,我们这是要去哪里啊?你的好友住在山脚下吗?”醉蓝见还是往山里走,不解地问道。
“去万文书院,就在前面。你跟着就是。”张说轻快的回了一句,脚步未停,反而加快了些许。醉蓝见状,赶紧跟了上去。不到半盏茶功夫,醉蓝透过一重重郁郁葱葱的树叶隐约看到了重檐叠瓦,亭台楼阁。
应该是这儿了吧,醉蓝暗自想着。果然,前面出现了长长的红石砌成的台阶。
“到了,你随我进去。”张说好似比醉蓝还要着急,举步就踏上了台阶。
醉蓝这是第一次见到古代的学校,只觉得这学院光从大门的建筑看就气势磅礴,而大门之上悬着的“万文书院”四个字更是龙飞凤舞。醉蓝正欲停下脚步好好欣赏一番,也不枉她来此一趟。
不过张说显然没有这个想法,“跟上!”张说头也不回,语气淡淡,“入学后还怕没机会看吗?”张说此时已跨过台阶,直接进了书院大门。
醉蓝都没来得看一眼大门上的牌匾,便紧跟着张说进了大门。门口右侧有一口石砌的古井,古井前面是一座古朴典雅的精美楼阁,青墙红瓦,翘檐飞角,翼然如飞。
正红朱漆大门顶端悬着黑色金丝楠木匾额,上面矫若惊龙地题着三个金色大字“文昌殿”。醉蓝环顾四周,发现文昌阁边上有一个青石砌成的圆洞门。
而文昌殿左侧又是一座端庄大气的楼阁,悬着同样式的匾额,只是上面换成了“藏经阁”三个烫金大字。
“这个时辰他应该在藏书阁,你在这等我一下,我先进去。”张说话音刚落,便轻轻推开了藏书阁的大门,一闪之下,便没了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