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不用争了,我去好了!”贾云仙挺身从后面站了起来。她知道事关紧急,派个庸手去突围搬取救兵是万万不妥的,争执下去必定要误事,于是不等许耀亭点头,扯过马缰就跳上了马背。
急切之间,许耀亭难有更好的选择,只好顺水推舟地应道:“那好吧,你要去的话就与云英一块去好了,两人也好有个照应!”
一等贾云英也跳上马背,他又叮嘱道:“你们一出村就要打马飞奔,冲出去一个是一个,千万不可恋战,让韩副司令快快赶过来接应!”
看着贾氏姐妹分别打马从胡同里穿过,许耀亭把手一挥,与贾相臣、米亚兰等十多个战士殿后掩护着匆匆向着村子南面撤去。
由于突然而起的枪声给偷袭上来的敌人制造了悬念,使两翼里伪军包抄的速度迟滞了下来。贾云仙和贾云英策马赶到村口的时候,不但西线的伪军没有冲上来,东线的敌人也被打在闷葫芦罐了,两个人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一出村口便打马向南猛冲了下去;等两人纵马跑出去好远才在后面响起追击的枪声。
——不过,这枪声并不是向她们二人射出的,而是刚刚冲出村口的索勇等人被东线儿摸上来的敌人给发觉了,幸而天色漆黑,敌人不知道虚实,一瞄见有人影移动,就有伪军向他们开上了火,却没有立即展开追击。
冲在后面的许耀亭、贾相臣等人稍稍慢了一步,生生地给闷在了村口。许耀亭见此情景,急中生智,猛然间大喝道:“你们都瞎了眼了,没有看到是自己人吗,怎么乱打起枪来了,真他娘的不是东西!”
东线摸上来的伪军只是伪军尖兵,他们在一路上并未遭遇到任何情况,只是听到村子西边有枪声响起也跟着开起了枪来,一听有人喝喊,误以为是西线的伪军也已经摸了上来,有伪军回问道:“你们与土八路接上火了?”
“接上他娘的什么火呀,都是自己吓唬自己,是前面的弟兄踏上打兔子的线枪了!”贾相臣当即把话茬给接了过来。他知道,自己所见到的那一溜火光唯有打猎的线枪才能够发出,所以便帮助许耀亭给圆了一个谎。
对面的敌人一听都轻声笑了起来,一个个都从草丛里站了起来。一个声音质疑道:“我怎么瞄见有人影从村子里向外跑呢,好象还有骑马的人,你们没有看到么?”一边说着一边向着许耀亭等人靠拢过来。
许耀亭见敌人已经放松了警惕,突然间爆喝一声:“打!”一抬手就把走在前面的伪军给撂倒在了地上。身后的贾相臣、米亚兰等战士早就在蓄势待发,一见许耀亭动了手,十多支长短枪一起开了火,把当面的敌人给打了个措手不及,趁着这一乱的当儿旋风般冲了出去。
许耀亭等人这么一打无疑向敌人证实了自己的身份,等到他们冲出有五七十米远近的时候,后面的敌人便从混乱中清醒了过来,随即展开了猛烈的射击和追击,一阵阵呐喊声也跟着冲上了夜空。
行踪已经暴露,许耀亭等人再没有其他的妙法,只好散在草丛中边打边撤一路向着侯家庄方向撤去。只是前面背负伤员的战士们行动迟缓,负责殿后掩护的许耀亭、贾相臣、索勇等人火力又有限,冲出去没有三二里远近就给追击上来的敌人给粘住了。
初时,追击上来的伪军不明虚实,多少还有畏惧心理,后来听得反击的枪声稀落,打来打去就是那么十几支枪,占小便宜的心理占了上风,在慕连成的指挥下一窝蜂似地包抄了上来,追逼得许耀亭等人左支右拙难以应付,渐渐地陷入了敌人的三面合围之中。
这个时候,西线敌人的先头部队在经过短暂的射击之后没有遭遇到任何的反击,也已经从混沌中清醒了过来,在赫连洪的催动下也向村南扑了过来,后面的大队人马陆续跟进,两下里的伪军合在一处足有两三千多人马,又哪里是十几支枪所能够抵挡得了的!眼见得许耀亭等人就要陷于全军覆没的境地!
正在这万分危急的时刻,就听得在正南方向响起了擂鼓般的马蹄声,继而响起了一片响彻云天的喊杀声,在贾云英和贾云仙姐妹二人的引领下,曹金海率领着骑兵连的二百多个战士高扬着寒光闪闪的大刀风驰电掣般冲了上来。
此时,正是晨曦出露的时刻,骑兵冲击上来的阵容依稀可辨。在前面指挥伪军冲锋攻击的慕连城一见到这种阵势,生怕一不小心做了刀下之鬼,想也不想掉头就跑,其手下的伪军一见主将丧胆,也跟着蜂拥向后撤了下来。
在后面指挥增援上来的赫连洪本想约束着手下的伪军就地展开抵抗,一雪前日之耻,可是,在这生死关头没有几个敢于冒着掉脑袋的风险来给他充门面,瞿金河在前面带头一跑把后面的队伍都给冲动了,他又那里能够约束的住,只好随着溃退的人流败退了下来。
曹金海是奉命前来救援的,不是来进行决战的,他见到晨曦之下黑压压地一大片都是敌人,不敢恋战,在把合围上来的敌人给冲散以后迅即接应着许耀亭等人撤退了下来。一行骑兵来去如风,还没有等到敌人稳住阵脚,便像潮水似地向南风涌而去。
伍代雄介本想把村子严密包围住以后再发动攻击,一听到村子南面的枪声大作,喊杀连天,知道是抗日救国军在向南突围,不待合围圈形成,便指挥着大队的日军穿村而过直接冲了上来。可是,他就这么迟钝了一迟钝,许耀亭等人就在曹金海所部骑兵的接应下透围而出,远远地撤了下去。
伍代雄介见到抗日救国军已经透围而出,心中并不着闹,他心中暗道:“土八路啊土八路,既然你们已经现了身,就不怕你们再飞到天上去,这都已经大天大亮的了,我看你们还往哪儿躲藏!”于是收集起败兵又沿路追击了下来。
其实,伍代雄介的作战计划并没有任何纰漏,只不过他的运气多少差了那么一点儿。如果不是伪军在半路上踏上了那一支线枪,他们原本是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把潘家洼给严密包围起来,并将村中的抗日救国军聚而歼之的。
——而这陡然响起的线枪并不是村中的抗日救国军所设置的,不仅不是他们所设置的,他们连知道都不知道。因为驻扎在潘家洼以后,抗日救国军就加强了严密的戒备,夜里是不允许任何闲杂人等出入的。
说来甚是侥幸,这线枪竟是邻村的两个猎人无意间给设置下的。在潘家洼以西七八里处有一个左家庄,左家庄有弟兄二人酷爱打猎,一个名叫左龙,一个名叫左虎,这一支线枪原本是他们弟兄二人为了捕猎而设置下的。
“线枪”是冀东平原一种传统的捕猎武器,与普通猎枪一个样,只不过其扳机是靠引线顺向拉动击发而已,夜间将其设置在野兽经过的必经之路上,只要路过的野兽一踏动引线即可击发,百发百中。
野兽自有野兽的生存之道,在这沿海附近的大草洼中,不管是四肢粗壮的猪獾,还是狡猾多疑的狐狸,还是精明乖巧的野兔,它们都无一例外地遵循着同样的出行法则,即:在出行返回的时候一定要走先前走过的旧路!
人是万物之灵,有经验的猎人大多熟悉野兽的这种求生保全的伎俩,这就成了他们捕获猎物的诀窍。左龙和左虎二人深悉个中三昧,他们善于在黑夜中分辨野兽出行的路径,所以每每夜不空回。
当天夜里,左龙、左虎兄弟二人为了捕获野味儿,早早地就把捕猎的铁夹子和“线枪”设置到了野兽出没的路径上,待一切布置停当以后便缩身猫在一旁静等着野兽上套了。
令他们弟兄二人没有想到的是,等到“线枪”的枪声响起,他们涌身冲上前来收取猎物的时候,看到的却是人头窜动的黑影,随即又响起了密集的枪声。眼见得大事不妙,弟兄两人就“凉锅贴饼子——暗溜了!”
更令他们没有想到的是,他们所设置的捕兽“线枪”一响竟给潘家洼驻防的抗日救国军及时地报了警讯,才使许耀亭、贾相臣、米亚兰等一行人顺利地冲出了敌人的包围圈,脱离开了敌人的魔爪。
伍代雄介和董祥荣催动着日伪军的大队人马追击进攻的时候,韩德平已经率领着孙兴国和高歧山两个连的战士接应了上来。在一片茫无边际的大草洼里,敌我双方展开了激烈地缠斗。
在抗日救国军一方来讲,是在敌情不明的情况下仓促应战;而在日伪军一方来讲,是有备而来志在必得;虽然许耀亭、贾相臣、米亚兰等人都顺利地从潘家洼冲了出来,曹金海的骑兵又实施突袭打退了伪军的进攻,可两下里一交上火抗日救国军就处于了明显的劣势。
伍代雄介一方面催动着大队伪军在前面冲锋,一方面指挥着日军在后面督战,一方面指挥着炮兵用九二式步兵炮和百十多具掷弹筒猛烈轰击,把抗日救国军的阻击阵地给炸的土屑分飞烟火弥漫。
一轮炮击之后,阵地上的战士就伤亡了数十人,阻击的火力一减弱,大批的伪军趁势涌了上来,许耀亭见形势危急,急切地对韩德平叫道:“看这架势,咱们这点人马怕是抗不住的,不能这么硬顶着,得赶快想办法向下撤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