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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2章 (10)兵不厌诈

其时,红红的太阳已经从海面上升起,朝霞映红了半个天,尽管有齐人高的芦苇和野草遮挡着,韩德平对日伪军进攻的阵势依然看得非常清楚,一听到许耀亭在催促撤退,便苦笑着应道:“难哪,咱们已经让敌人给粘上了!”

他一面指挥着战士们展开猛烈的反击,一面探头观察着敌人进攻的动向,见到敌人压制的炮火越打越猛烈,冲锋的伪军一波接一波地向上涌动,禁不住心里倒吸了一口凉气,暗道:“他姥姥个纂的,这个仗还真是没办法打了!”

眼前的境况明摆着,从敌人进攻的阵势来看,当下在正面冲锋进攻的伪军不下一两千人,后面又有猛烈的炮火肆虐着,还有大批的日军作为后援,而自己一方只有区区数百人枪,火力又弱,继续在阵地上与敌人这样耗下去,无异于拿着鸡蛋往石头上撞,弄不好就会导致全军覆没。

可是,敌我双方已经到了短兵相接的时刻,如果在这个时候被迫后撤,不但伤员无法收容,而且撤退中的战士也会成为敌人追着屁股撵的活靶子,有被敌人冲击得溃不成军的危险,那是万万不成的。

他再展目一望,只见四下里都是一马平川的大草洼,既无险可守,又无法隐蔽,茂密的芦苇野草虽然可以遮蔽敌人的视线,可大批的人马一动就会一览无余地暴露在敌人猛烈的炮火之下,那就只有任人宰割的份儿了。

看着东天冉冉升起的太阳,韩德平的心里分外焦灼,他知道,要想在这晴天白日之下摆脱敌人的进攻和追击是几乎不可能的,只有节节抗击着后撤等待又一个黑夜的降临了;除此之外,他别无选择。在这个时候,他真恨不得一把从天上把太阳给抓下来揣到自己的衣兜里!

而对于撤退的方向,他也没有更多的选择,向后七八里地就是波涛汹涌的大口河,虽然正是春季的枯水季节,可化过冻不久的河水冷得能榨透人的骨头,要想退过河去据险抵抗也是不现实的,就是冒着严寒冲到河对面去,不让敌人给打死,也得把人给冻死,他不能指挥着战士们往死路上走!

眼看着敌人的攻势越来越猛烈,战士们的伤亡越来越大,时间根本容不不得他去细想,转瞬之间,他在头脑中转过了许多的念头,一个个都被他自己给否决了,最后他一咬牙,决定组织反击打退敌人的进攻之后再行撤退,然后再逐步向着海口一带撤退转移。

他思来想去,觉得这是唯一一条可以脱困的撤退路线,虽然相去海口有六七十里地的路程,秦二虎所部人马远水解不了近渴,可毕竟让大家还有个盼头,有盼头总比无望的希望更能凝聚人心,于是他下定了决心。

他向左右瞅了一瞅,见索勇正爬在许耀亭的身边一个劲儿地朝敌人开枪,便呼叫道:“索班长,索班长,你过来!”

许耀亭正焦急地瞪着两只眼睛看着韩德平,等着他拿主意,一见韩德平招呼索勇,便就近推了推索勇的肩膀,吩咐道:“别打了,别打了,快去,韩副司令有任务找你!”

索勇一听有任务,赶紧停止了射击,回过身来猫着腰冲到韩德平的近前,大声问道:“有什么任务,韩副司令?”

“你马上去找曹连长传达我的命令,让他带着骑兵连的弟兄们绕到敌人的侧后发起一轮冲击,掩护着主力部队向下撤,告诉他不要恋战,只要把敌人的进攻阵容给冲乱了既可,随后向海口一带转移!”

“是!”索勇答应了一声,一俯身就要向后冲。

“等等!”韩德平喝住了他,又命令道:“你传达完命令就不要再回来了,让曹连长派两个战士护送着你去望子岛搬救兵,让秦司令速速前来接应!”

“还有别的事情吗?”索勇迟疑着问道。

“没有了,速去速回!”韩德平斩钉截铁地命令道。

看着索勇在自己的视线里消失,韩德平回过头来对许耀亭说道:“咱们这就安排撤退吧,赶快一个挨一个地向战士们下传达命令,一等骑兵发起冲击大家就一起进行反击,然后咱就……”随即把撤退计划讲了一遍。

许耀亭一听,点头应道:“好,就照你的主意办!”

韩德平与许耀亭等人在这里谋划着,伍代雄介那里也没有闲着,他指挥打仗还是用的雨行旧路的老套路,一是逼着伪军当炮灰在前面冲,二是让日军围在后面端着枪督阵,三是督促着炮兵猛烈轰击。他准备等到两下里打得筋疲力尽的时候再使出杀手锏,最后让日军主力来解决战斗。

在他看来,土八路就那么区区几百人,还不如他手下的皇协军多,而且火力也不强,晴天白日之下打阵地战土八路是讨不了好去的,用不着他手下的大日本皇军出手就可以把土八路给消耗个差不多的。

可是,他也有不如意的地方,由于遍地的芦苇野草又高又密,日军又都躲在后面督阵,空带来了几十挺轻重机枪硬是派不上用场。因为有茂密的芦苇和野草遮挡着,伏下身子就看不到射击目标,即使强行进行射击,由于芦苇和野草阻挡着,子弹出了枪膛也走不了正道儿。

他见机枪火力无法无法给冲锋的伪军提供有效的火力支援,就把心思全都用在了随军带来的两门九二式步兵炮和百十多具掷弹筒上;大小一百多门炮一起发射,一分钟就能打出一两千发炮弹,把抗日救国军的阵地给打得地动山摇烟火腾飞,不大一会儿的工夫就把阵地给翻了个过儿。

伍代雄介架着望远镜观察着了好一会儿,眼看着抗日救国军的阵地已经被炸成了一片火海,冲锋的伪军却似海潮一样冲上去又退回来,折返了几次也未能突破抗日救国军的阵地,心里禁不住骂道:“真是一群熊包!”

观察中,他又见到在抗日救国军阵地的后面有骑兵在向南面匆匆地移动,心里豁然一亮:“不好,土八路要跑!”赶紧把手一招,向手下的三个日军中队长命令道:“土八路已经顶不住了,该是咱大日本皇军大显身手的时候了,你们立即兵分三路发起冲锋!”

这三个日军中队长早就在伍代雄介身边伺候着,一个叫宫本次郎,一个叫酒井义雄,一个叫南云千鹤。三人一见伍代雄介发了话,刷地把脚跟一碰,语气坚定地答应道:“哈意!”便迅速亮出手中的指挥刀向前冲了下去。

宫本次郎长得短粗矬棒,像个半截缸一般,目光如刀,一脸精悍之气。酒井义雄是个大黑汉,长得又高又肥,一个红乎乎的酒糟鼻子显山露水地栽在他的两颊之间,让人看着格外狰狞。南云千鹤中等身材,白净面皮,大有秀士之风,只是一张紧绷绷的面皮像个死面饼似地,了无生气,让人看了格外邪性。

他们三人各要在伍代雄介面前争功,一回到自己的部下面前就声嘶力竭地叱喝着整顿队形,迅速指挥着所部日军向前冲了下来。宫本次郎一部在左,酒井义雄一部在右,南云千鹤一部居中,三个中队的日军各各摆成尖刀队形从伪军身后一直逼了过去。

在前面的伪军又一次冲锋进攻被打退以后,宫本等三个人理也不理,各自催动着部下的日军士兵穿过退潮似的伪军队伍一直向南插了下去,他们要向溃退下来的伪军展示大日本皇军的武士道精神,并给坚守在阻击阵地上的抗日救国军战士施加一股无坚不摧的精神压力。

果然,日军的锋芒一露,溃退下来的伪军不但止住了后撤的脚步,又返身跟随着日军亦步亦趋地冲了上来。在前面的日军纷纷中弹倒地的情况之下,其他的日军视而不见,依然阵容严整地一个劲儿地朝前冲。

两军对阵厮杀,打得就是个气势,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在先前,抗日救国军战士虽然在敌人猛烈的炮火轰击之下,仗打得非常惨烈,可看到一波又一波的伪军给击退下去,多少还有点成就感,等日军的大队人马一冲上来,不顾死活地一个劲儿地朝上涌,一个个的心里都发了毛,还没有等到日军冲到近前阵地上的枪声就散乱了起来。

韩德平是个沙场老将,哪儿会不知道这种军心浮动的后果,他见到阵地上一发生混乱,赶忙大呼道:“弟兄们,不要慌,小鬼子也是人生父母养的,也是血肉包着一副骨架,着了枪子也活不成的,给我狠狠地打!”

听得韩德平这么一喝喊,许耀亭灵机一动,紧接着大叫道:“弟兄们,稳住了打,再加把劲儿,我们的援军就要冲上来了,小鬼子马上就要遭殃了!”抡起驳壳枪就是一梭子。

孙兴国、高歧山、司马宁等人及其所有战士们都已经接到了命令,要在打退敌人的进攻以后立即组织撤退,谁也不知道马上还有援军到来,听得许耀亭这么一喊,也不及分辨是真是假,心下一定,复又振奋精神加劲儿射击了起来,数百支枪口一起喷出了愤怒的火舌,在阵地前织成了一片火网,把冲锋途中的日军给压制在了半路上。

其实,许耀亭这只是使用的一种攻心战术,他的心中非常清楚,在这种危急时刻,抗日救国军的兵力已经全部投入到了战斗之中,就是玉皇大帝也给调不来一个援兵的,何况他只是个凡人!

可是,他的心中也非常清楚,兵不厌诈,虽然鬼子兵听不懂他的话,伪军却是能够听得明白的,只要扰乱了敌人的军心,把敌人的攻势给稍稍遏止一下,从侧翼包抄过来的骑兵说不定就能及时给敌人来个出其不意!

——果不其然,许耀亭这一叫,不仅给阵地上的战士们鼓了劲儿,也让冲锋中的敌人迟疑了起来。就在敌人将信将疑的时候,曹金海率领着骑兵连的战士突然似一阵旋风从阵地西面纵马扬刀地冲了过来。

“哎呀,不好,土八路的骑兵上来了!”不知道谁高叫了一声,随即在伪军队伍中引起了一阵阵骚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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