荼蘼和萧肃一听,爹出事了,皆是一愣。随后萧肃拉起荼蘼赶往将军府,边走边问瑾儿:“怎么回事?”声音严肃至极。
“老爷一回来便浑身是血,其他的瑾儿也不知道。”
萧肃一听,蹙紧了眉头,像是想起了什么攥紧了拳头。
荼蘼也很是担心萧倾德,想快些回去,脚下一软,跌了下去。她听见耳后有轰轰的声音,啪嗒啪嗒……,回头看去,黑色的马蹄出现在眼前,慌乱与恐惧一瞬间在脑中爆炸。
马蹄像极了坟墓中的厉鬼。
荼蘼已经不知道应该做些什么了,四肢僵硬,脑中只闪过一个影子,白色的,温柔的……
双眼紧闭,只觉在黑暗中一阵天旋地转,她以为世界该静了,至少她应该被沉寂吞噬了。只是这哭嚎着大骂着“会不会骑马呀!眼睛长马蹄子上了么”的声音这么像瑾儿的,只是一句十分具有威胁的话语“你想死么?”的声音怎么这么像萧肃的。唉?是谁?耳朵好痒,是谁在她耳边吹气?
耳边突然响起温和平稳的声音:“姑娘,还起来么?”
荼蘼蹭的睁开眼,便对上一副美丽的眸子,好奇的眨了眨眼,那副眸子也看着她。荼蘼伸出手扯了扯那副眸子的脸颊,十分认真地说道:“嗯~地府的人皮肤还不错~”
说完,便听见了噗噗的笑声:“姑娘再不起来,在下可吃不消了。”
一听这话,荼蘼立马回了神,发现自己正趴在一白衣男子身上,怪不得感觉软软的呢。可这男子不是别人,正是今日在静犀寺多管闲事的那个人……荼蘼脸上此刻一脸的难堪,早上她那么糟糕的态度对他,他还救了她,着实……让人不得不感激。
他又来多管闲事了。
荼蘼赶紧起身,伸手将男子拉起来。刚要道谢,便看见萧肃走了过来。
“多谢公子搭救,萧某万分感激,不知公子如何称呼?他日必定登门重谢。”萧肃一脸感激,客气地说道。
男子看了看荼蘼,淡淡地笑了:“我与姑娘甚是有缘,救下姑娘实属举手之劳,并不求褒奖。”
呵!荼蘼着一身男装都被他认出了,这人可真是观察地细致入微啊。
荼蘼见被他认出,便大方地承认了:“小女子多谢公子相救。”
“公子,在下还有急事在身,公子若不嫌弃,他日到将军府一叙,萧某定感激不尽。在下先行告辞。”说完便拉着荼蘼赶紧离开。
将军府。
丫鬟不停地从房间进出,清洗伤口的水变得一片殷红。
萧肃愤怒的地对着下人大喝道:“大夫还没到么!”
下人吓得直哆嗦,低着头不停躬身:“没……没……”
突然一袭鹅白襕衫进入萧肃的眼角,那人将下人扶起:“在下来迟了,萧将军在何处,在下立刻为他诊治。”
萧肃因他的延误十分愤怒,却又不能将他赶出,未正眼看他,指了指床:“在那儿。”
那人走到床边,将手搭在萧倾德的腕上。微微皱了皱眉,撕开萧倾德的衣服,左肩将要贯穿肩部的伤口血淋淋的暴露在空气中。
白衣男子给萧倾德清洗了伤口,从衣襟里取出一个乳白色瓷瓶,将瓶中的黑色粉末洒在伤口上。空气中顿时被一股辛辣刺鼻的气息笼罩。男子为萧倾德缠上了绷带,走到萧肃面前。
荼蘼和萧肃二人皆是一惊。
白衣男子到时从容不迫地说:“在下陌上枝,是风涧谷的大夫,今日有幸前来为萧大将军诊治。”
萧肃回礼作揖,略带歉意地说:“在下无礼了,想不到陌大夫便是救了小妹之人,本应道谢才是,如今诊治了家父,更应该重礼答谢。先前的无礼态度,还望见谅。”
“公子不必自责,公子是孝义之人,只是担心令尊罢了,并不需如此致歉。”
陌上枝转头看向荼蘼:“在下说过,与令妹甚是有缘,搭救之事,不必放在心上。”
荼蘼只是尴尬地笑了笑,什么有缘,是你多管闲事好不!不过,这次倒真是谢谢了。
“家父的伤势如何?”萧肃问道。
“令尊左肩伤口颇深,需静养些时日。”
萧肃剑眉微挑:“不知陌公子刚才给家父上的什么药?”
“只是些用于清理伤口的药罢了。”
萧肃走到萧倾德床前,用手捻起散落至床边的黑色粉,凑到鼻前,嗅了嗅,道:“此药呈黑色,散有辛辣刺鼻之味,”萧肃顿了顿,转向陌上枝,“怕是乌风散吧。”
陌上枝眼中闪过一丝惊讶,语调却依旧平和:“没想到萧公子也懂得医药之事。没错确实是乌风散。”
“这乌风散的本体乌风草十分珍贵罕见,乃天下百毒的克星,如此珍贵之药,世人皆有耳闻。”
萧肃神色凌厉,定定地看着陌上枝,在等他自己招来。
陌上枝叹了口气,说:“是,天蝎玛瑙。令尊中的是天蝎玛瑙之毒。”
荼蘼和萧肃皆是一惊。天蝎玛瑙。一块大如手掌的红色玛瑙,内中凝结一只奇毒无比的天蝎,此天蝎双螯特大,尾钩特粗,全身无一处不含剧毒,致使整块玛瑙也成为剧毒,实属凤毛麟角之物,已多年不曾现世。
荼蘼瞥到陌上枝在看着她,那眼神令她不解,似是要看透什么,然后陌上枝又重重地补了一句:“没错,是天蝎玛瑙。”
荼蘼避开了他那目光,却满心疑问。
天蝎玛瑙?
萧肃却厉色更加:“陌公子如何得知是天蝎玛瑙,天蝎玛瑙罕见珍贵,难不成公子见过?”
“在下怎有那等机会,只是曾诊治过罢了。”陌上枝依旧淡淡笑着。
“哦?不知如此罕见之毒,何人也曾中过?”萧肃步步紧逼。
“在下诊治病患甚多,已经记不清了。”
“会中此毒之人,定位极少数,这么特殊的人公子怎会不记得?”
陌上枝皱眉,无言以对。
荼蘼忽而走上前,对萧肃笑道:“陌大夫悬壶济世,救过的人数不胜数,肯定是不记得了,要是我,我也记不得。不过爹的毒总算是解了吧,对不对,陌大夫?”荼蘼冲陌上枝眨了眨眼。
“是,令尊已无大碍了。”
荼蘼看了一眼窗外,已是深夜。
“都这么晚了,我送你出去吧,走吧!”荼蘼拽着陌上枝赶紧消失在萧肃面前。
荼蘼是知道的,为何萧肃会如此紧逼,天蝎玛瑙只有一枚,然而陌上枝却能立即辨别出此毒,定是见过天蝎玛瑙活中毒之人,萧肃是怀疑他与下毒之人有所关联。而荼蘼只是想还他个情罢了,只此一次!事后,她定会调查,不留情面!
陌上枝突然开口:“多谢姑娘替在下解围。”
荼蘼看向他,被树叶打碎的月光从他脸侧流下,鹅白长襟泛着月光,俊美如仙的气息从他每一处棱角倾泄。
“叫我荼蘼就好,这没什么,我哥哥只是过于谨慎罢了,还望公子见谅。”
“嗯,那荼蘼也叫我上枝就好。”
两人相视一笑。
“荼蘼,你可见过天蝎玛瑙?”陌上枝看着荼蘼,淡淡地问道。依旧是那种令荼蘼不解的目光。
“如此珍贵之物,只是听说过罢了。怎么?上枝……见过?”荼蘼小心翼翼地询问。
陌上枝停下了脚步:“荼蘼,已经到大门了,你若是随我出去,怕是你哥哥要杀出来了。”
荼蘼见他有意避开她的问题,却也没再追问。他就算说了,也没什么可信度吧。
“那荼蘼就不送了。”
“告辞。”陌上枝对她一笑,消失于夜色之中。
夜。
风涧谷。
楼阁栏杆上有一抹身影,对月举樽,那月是他的,是他的自由。
他是黑色的。黑发、黑衣、黑裤、黑鞋。仿若将要融于黑暗,不,是被拉进黑暗中,然后带着这份黑暗,静静的躺在坟墓里。
陌上枝一袭白衣走来。这样的对比如此的刺眼。
陌上枝走到男子身边,夺过他手里的酒杯,一饮而下。风过,一袭白衣飘起,像一片圣光掠过。而身边的他将要隐于黑暗。
黑与白,如同博弈。是对手,是围追堵截,是只有一方取得胜利,是不可相容的两块顽石,是世界上最遥远的两种颜色。
然而,他们却不是对手,他……
“不要喝酒,对伤势不好。”陌上枝有些埋怨地说着。
“不喝酒怎么能好呀!酒可是包治百病的良药!”黑衣男子笑着说。
“我是大夫,我怎么没听说?别骗我!!把酒壶给我!”
“那只能说明你才疏学浅,功课还不到家。不过你既然那么想喝酒,就给你吧。”黑衣男子笑笑说。
陌上枝一把抢过酒壶:“谁想喝酒啊!!是怕你喝多了找死!”突然感觉不对劲,晃了晃。嗯?空的!!
陌上枝摇摇头,算了,不纠缠这件事了。转而换了一种口气,十分认真却语气淡淡地说:“你今天去了将军府?”
男子嘴角一抹笑,眼睛里却是无尽的悲伤,这悲伤已跟随了他十几年的岁月,怕是永远也抹不掉了。
“是啊,没想到萧倾德一把老骨头了,身手还这么好,这次可是吃了亏!”黑衣男子抚上左手的绷带啊啊:“不过这样才有点意思!”
“你故意避开了他的要害。你不想杀他?”
“你怎么知道?哦~他们请你这个神医去诊治了吧,不过要是没有你,天蝎玛瑙的毒可是不会轻易解的。要不就是等找到了乌风草,老头子早该入土了。”黑衣男子笑了笑。
“你用天蝎玛瑙只是为了验证那件事?”
黑衣男子一手搂住陌上枝,笑道:“还是上枝懂我。”
“那我告诉你,她不知道。”陌上枝语气平和的说。
黑衣男子又拿起一壶酒,喝了一口:“没事,我已经知道答案了。”一抹笑留恋于嘴角。
陌上枝低头笑了一声,随即抢过男子的酒壶,咕咚咕咚喝了起来。
“喂喂喂~上枝!你又抢我的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