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小峰,一直瞧不上那帮所谓的意见领袖,在网上骂战,飙着一股子党同伐异的劲儿,什么事儿,都先抢到一个道德的制高点,仿佛天底下都是智商喂了狗的SB 。在他眼里,袁友稼才是让人敬佩的独立学者。
郭小峰的衣服褶皱里,已积满了雪粒。在一所大学的宿舍区,他找到了袁友稼的住处。他哈着气暖暖手,去按门铃。
袁友稼是在美国约翰霍普金斯大学读的生物学博士,这几年,致力于学术打假,许多声势显赫的企业,纷纷倒在他的笔下。这其中,有号称能改善老年人睡眠的补药,也有号称能有效减肥又不伤身体的茶。
为此,在网上,他时不时就会遭到一些人的围攻和谩骂。但纸里包不住火,随着一件件争论尘埃落定,大家发现,更多的时候,袁友稼都是对的。
在微博上,郭小峰把自己关于雪多力诱人上瘾的猜测,给袁友稼发了条私信。袁友稼居然很感兴趣,特邀他来家里坐坐,嘱咐他带两瓶雪多力功能水来。
袁博士的住处布置得很简单,一室一厅的房子,书倒不多,不过,墙上,门上,冰箱上,都贴满了便条签,花花绿绿的,看着挺喜庆。郭小峰在书房里的沙发前,没好意思先坐:“袁博士,您就像堂吉诃德,一个人挑战利益勾结的学术界和科研界,这一点,让我很敬佩。”
袁友稼摁着他的肩膀让他坐到沙发上:“中国,民智初开,学术界里也鱼龙混杂,要去伪存真,一个人的力量是有限的。所以,我很乐意和有责任感的媒体沟通,咱们一起发出声音,我不怕争论,这本身也是一种科普。”他也拉了把椅子坐下,“哪怕,被人家骂我那个词是——作秀。”
郭小峰从包里掏出两瓶雪多力功能水,递给袁友稼。袁博士捧起来看了看:“嗯,包装的设计感不错,差点没敢把它当成水。”
郭小峰很虚心:“我怀疑这种水中的咖啡因,极有可能诱人上瘾。我知道,在咖啡因刺激下,多巴胺大量分泌,产生的舒适感让人欲罢不能。抱歉,我是个阴谋论者,我大胆推测一下,雪多力,是靠饮用者产生依赖感来保证销量的。”
“哈哈,阴谋论者,”袁友稼捏着瓶子上下看着,“我明天一早要去美国参加个会,我把它带到我母校,再检测一下看看有没有新发现。呵,大胆质疑,咱们小心求证。”
海南的阳光,白花花地耀眼,曹胖在飞机上,把大衣、羊毛衫都脱了。一出飞机,仍觉得自己像进了蒸笼。琳达给他的任务是打前站,凯文准备在开会之前三天到达海南,先打一天高尔夫球,再开一场董事会。
曹胖先来联系球场,安排住宿。
成晓毅四处打探,希望能找到张门票,可惜,“第六届创新企业国际高峰论坛”早已一票难求,即使是赞助单位之一的乐网,票也非常紧张。成晓毅央求苏涵:“帮忙找张票,全中国的投资人都扎到海边了,我混进去换换名片都行。” 苏涵也很无奈:“一张票俩人进?只要你能把自己塞进我电脑包里,我就拎你进去。”苏涵本来不想去博鳌,凯文要求他去。B2C 事业部,将来是乐网的一个新的增长点,现在,需要借各种机会向业界介绍B2C 的优势。“真是的,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想去的没票,有票的不想去。”
成晓毅气哼哼的。苏涵不以为然:“资本是逐利的,鼻子都灵着呢,只要你们把平台做好,那些投资人,还不都得拎着钱袋子,求着你们收他们的钱啊?” 可成晓毅求上门来,苏涵也不能不管,想来想去,苏涵想到了赵楠。
02 媒体上,关于凯文要在博鳌演讲的报道已经开始传播了。这次新闻预热的由头,让王海舟的红海搏浪团队一包装,还真有点来势汹汹的劲头,“周文凯PK 乔布斯,谁将赢得高峰论坛?”,这个标题还真抓人,苏涵从网上一眼瞥到,马上点开链接。
不过,文章的内容则拐了几道弯,来了个挂羊头卖狗肉。文章说,本次大会的显示终端,是使用的苹果公司的ipad ;而本次大会的饮料,是由乐网赞助的雪多力功能水。这两款风马牛不相及的产品,都能迅速掀起销售的热潮,这背后,都显示了创新企业的力量。
苏涵看完这个噱头,不由嘴里啧了一下,牛正清可真能见缝插针啊,广告给他削减了,他又曲线救国,在公关新闻稿上露一小脸。
可这也不能全怪琳达和王海舟,雪多力的问题,他一直没给他俩说,因为凯文希望他慎重再慎重。苏涵原计划,忙过这次峰会,好好说道一下雪多力的事,最好能做个权威的检测和论证,可让他们这一张扬,他预感到,这回很可能会出事儿。
公司里忽然轻松了许多,办公区的说笑声明显比平时多了一些。凯文带着那些高管们都去海南开董事会去了,曹胖安排他们入住一个高尔夫乡村俱乐部,离博鳌会场也就一小时的车程。
“租我妈房子那女孩,应该是失踪了,她手机停机,家里座机也拔了线,电表为零。可屋里有条狗一直在狂叫,天啊,我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养的狗。”丁姗姗有一瓶雪多力纯净水,一直当爽肤水用,她倒出几滴在手心里,边往脸上拍,边给同组的美女们讲八卦。
“真的联系不上了?”另两个美女好奇而惊恐,甚至连零食也顾不上吃了。苏涵也倚在她的工位边饶有兴趣地在听。
丁姗姗搓搓手:“我在门上留下了纸条,结果一下楼碰到她的男朋友了,他有钥匙,开门进去看看,屋里倒还正常,但那男孩子就是不肯说她去了哪里,说他也联系不到她。我问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他一个劲儿地说没有,就是出差了。问什么时候回来,他也不知道。”
“嗨,人家出差了,这不正常嘛。”美女们笑她大惊小怪。丁姗姗却很认真地说:“可是,她上个月让我帮她办暂住证时还说她没有工作的。”美女们更乐了:“你神经过敏啊,人家有隐私,撒个谎,又碍不着你什么事儿。交房租就行了呗。”
丁姗姗和她俩说不到一起,转脸看着苏涵:“你说,我要不要报警?” 苏涵不知为何,脸色明显变了一下,“哦”了一声,应付着,“就是,人家按月交房租了吗?”
丁姗姗点点头:“交了。离下次交还有一星期。”苏涵微笑着说:“那你没有报警的理由啊。得了,不闲聊了,开工吧。” 苏涵的脸变颜失色,是因为雪多力功能水的事儿一团糟。郭小峰发来一个邮件,美国约翰霍普金斯大学对雪多力功能水中的咖啡因做了检测,结论是:这种咖啡因经过特殊的生物技术加工,对人体的刺激性提升了5% 以上。主要用于医药领域,长期摄入,极易致人成瘾。这事儿,印证了苏涵的猜测。他本来想找琳达商量一下,她恰好不在工位上。刚才,他听那几个美女说“撒个谎,又碍不着你什么事儿,交房租就行了呗”心里就一颤悠,眼皮子开始跳。现在,雪多力功能水不就是在向公众撒谎吗?没错,它是经检测合格的产品,它向国家交了税,它为股东付出了回报。这里,唯一受损的,是拿着钱来购买雪多力的消费者,它向他们隐瞒了咖啡因上瘾的秘密。
绿意盎然,起伏柔缓的球场上,凯文的身影已经成了一个小点。凯文的球技一般,但像所有的初学者一样,挥起球杆来却很执著,一杆杆地越打越远。其他的高管们,都躲在俱乐部里玩起了斗地主,吆三喝四地相互诈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