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黄昏,广袤无垠的荒原上开始升起道道烟柱,在夕阳下反射着深红色的光芒。
距地面两千米的天空中,三艘蓝白涂装的飞艇组成了一个三角阵型,正逆着强劲的东风向东北方飞去。
飞艇编队持续飞行数小时后,天已经完全黑了。从飞艇上向地面俯瞰,依稀能够看到星星点点的火光在远方的黑暗中闪动。
依靠地面火堆标识的指引,三艘飞艇缓缓降落在一座小镇边缘。近百个各式军用帐篷占据了小镇旁的大片地面,沿营地边缘布置的蛇腹形铁丝网、侦测警报装置和众多重火力武器将这处营地守护得固若金汤。
推开舱门走出座舱,周毅深深吸了口夜晚冰凉的空气,慢慢活动着略微有些僵硬的身体。
一名挂着少校军衔的年轻军官大步迎了上来,立正敬礼道:“参谋长,‘自由’机械化步兵营营长杜袭向您报道!等待您的命令!”
“辛苦了。杜袭,目标情况如何。”抬手回了个礼,周毅沉声问道。
“整体情况尚未超出我们之前的预判。”杜袭侧身邀请道:“参谋长,指挥部在这边,去那里听取汇报吧。”
周毅点了点头,跟随杜袭向指挥部走去。
进入指挥部后,杜袭启动了桌旁的投影装置,将一幅地图投射在屏幕上,介绍道:“按照参谋部的指示,我们这两天利用无人飞机和侦查小队对目标进行了细致侦查。虽然遭受了一些损失,但结合卫星图像分析,我们已经完全摸清了目标的情况。”
“损失?”周毅皱了皱眉,追问道:“具体情况如何?”
“损失了两架无人机,一个侦查小队遭遇敌方袭击,两名战士阵亡,三人受伤。”杜袭迟疑了一下,小心地答道。
“不必紧张,作战行动嘛,损失总是难以避免的。”周毅摆了摆手道:“作战方案已经拟好了吧,参谋部是否核准了?”
“作战方案中午之前就报给了参谋部,一小时前陈副参谋长已经核准了作战方案。”杜袭答道。
“那就好。这次我带来了不少专用设备和一些武器装备,应该能够祝你们一臂之力。”周毅点了点头道:“阵亡战士遗体是否收回了,伤员情况怎样?”
“是,阵亡战士遗体已经收回,稍后会送回自由之城安葬,伤员情况也比较稳定……”说到这里,杜袭突然一拍脑袋道:“对了,侦查部队带回了一名雷暴小队的幸存者,目前正医疗站接受治疗。”
“喔,在哪里?快带我去看看。”周毅双目一亮,大声说道。
“是,医疗站在这边,请跟我来。”杜袭赶忙在前面引路。
医疗站位于营地西侧,由几个喷绘着红十字标志的大型军用帐篷组合而成。走进帐篷,里面弥漫着一股子消毒药水的味道,依稀还能闻到淡淡的血腥味。
紧走几步来到一张病床前,杜袭轻轻摇醒床上那名浑身缠满绷带的伤员:“王海,快醒醒,参谋长来看你了。”
“什么”王海全身一震,强撑着想要坐起身来。
周毅疾步走到床边,按住他的身体道:“别动,快躺下。兄弟,你受苦了!”
王海紧紧握着周毅的手,抽泣道:“参谋长,是我指挥失误,害死了十几个执行任务的兄弟,你惩罚我吧!”
耐心听王海讲述完事情经过之后,周毅拍了拍他的肩膀,劝慰道:“不必自责,你已经尽力了。这次是我们低估了敌方的实力,就算要惩罚,也应该惩罚我才对。”
“但是……”
“没什么可但是的!”周毅斩钉截铁地打断了王海的话:“你放心,明天我们就会发动反击,彻底消灭盘踞青木镇的这群敌人,为牺牲的战士们报仇!”
“参谋长,我也要参战!”听到周毅的话,王海顿时激动起来。
“不行!你的伤势虽不致命,却也不是短短几天就能痊愈的,这次战斗就交给我们吧。咱们同这些神秘敌人之间的战斗还会持续很长一段时间,你现在要做的就是配合医务人员进行治疗,尽快早日重回战场。到了那个时候,我一定给你机会,让你亲手复仇!”
“……我明白了!”沉默片刻之后,王海重重点了点头:“参谋长,我们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用力握了握王海的手,周毅起身离开了医疗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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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已经越过了远处小树林的枝梢,天空中飘荡着几片薄薄的浮云。微凉的春风轻盈地掠过广袤的荒原,带来阵阵掺杂着草木清香的泥土气息。
罐头站在青木镇边缘一座二层小楼的顶端,正用一架破旧的望远镜观察着远处的动静。这两天他的眼角跳得很厉害,而且越来越厉害,似乎有一些十分糟糕的事情即将降临在他的头上。
他从小在荒原的垃圾堆里长大。出生在那种地方的孩子,随便哪天死掉都是十分正常的事,能活下来长大的才是异数。
罐头没死,是因为他遇到了老大。老大平常总是不苟言笑,一脸杀气的样子,但其实心底还是不错的,至少他从没有因为背叛或是作战不力以外的原因杀死过任何一个兄弟。所以当老大带队逃离罪恶之城的时候,他也跟着逃走了。
离开罪恶之城以后,老大总是显得很不开心,听说是因为二当家、三当家都在那天战死的缘故。
后来有一天老大突然变了模样,穿上了一身奇怪的甲壳铠甲。许多弟兄都很害怕,说老大变成了怪物,有些人还偷偷逃走了。可罐头不这么认为。老大就是老大,哪怕改变了模样,他也还是老大。
这次袭击青木镇,罐头也跟着老大参加了战斗。不过现在和以前不同了,他们这些老枪手不再需要冲杀在第一线,只需躲在后面操作一些重武器或是防空导弹之类就行。其实这也很好理解,那些生着巨大爪子或是锋利刀锋的怪物如何能操作单兵防空导弹之类精密武器?
想到这里,罐头忍不住低头望了一眼蹲伏在楼下空地上的那头怪物。这种怪物叫什么来着?“撕裂者”,还是“切割者”?哎,记不清了,不过这些怪物的战斗力还真不是吹的,别说一个罐头,就是五个、十个罐头,在他们面前也不过是一碟小菜。
至于十个以上会怎样,罐头就不知道了,他只会数到十。
开始和这些怪物协同作战的时候,他们这些老枪手都很害怕,怕被这些光看外形就知道有多危险的怪物吃掉。可老大却说没关系。他让几个穿深紫色套头斗篷的人给他们这些枪手每人打了一针,说这样那些怪物就会当他们是自己人了。到目前为止,罐头还没听说有哪个弟兄被这些怪物吃掉过,这就够了。生活在这片荒原上,能够多活一天都是赚的。太遥远的事情,还是不要考虑比较好,考虑那些事情的人往往会死的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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罐头心中这时突然感到一阵莫名的悸动。他疑惑地转头四处打量,但却一无所获。只是当他偶然低头俯视的时候,却发现到下方地面上几只撕裂者反常地停止了活动,正扭动着头部发出阵阵不安的嘶吼。一头切割者也抬起了一对前肢,烦躁地摩擦着自己长而锋利的刀刃。
几秒钟后,十几只钻地甲虫突然钻出了地面,慌乱地四处爬动着,其中几只甚至开始自相残杀起来。
巨大的不安在罐头胸中涌动。他清楚地记得老大曾经说过,没有他的命令,这些甲虫绝对不会自主行动。现在这些甲虫为什么如此反常?还有那些撕裂者和切割者的异状,究竟有什么事要发生了?
疑惑地抬头望向天空,罐头意外地发现十几条灰白色的轨迹正在天空中缓缓伸展,向着小镇方向延伸过来。罐头觉得自己这辈子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冷静。他镇定地举起手里的望远镜,向着灰白色轨迹的末端望去。
或许是由于目标的距离刚好同望远镜预设焦距相符。罐头居然透过镜片清楚地看到了那个东西。那是一个长条状黑色物体,或许是由于同空气发生了剧烈摩擦,表面已经变得通红。
那是一枚火箭弹?还是一枚导弹?不管它是什么,反正看上去就很危险。
镇定地放下油漆斑驳的望远镜,罐头深深吸了口气,声嘶力竭地大叫起来:“敌袭——!”
这是他留在这个世界上的最后一句话。
数十枚配备有简易惯性制导装置的火箭弹拖着长长的尾迹,飞越过数十千米距离,准确地坠落在青木镇。剧烈的爆炸声响彻天地,大团大团灰黑色的烟雾升腾而起,遮蔽了天空的阳光。
这种配备简易惯性制导装置的火箭弹在战前不过是丢在仓库里没人愿意使用的二线武器装备,但在战后世界却已经成为普通势力求之若鹜的远程面杀伤利器。如果有人愿意将这些火箭弹出售,每枚火箭弹至少能换来十几头双头牛。
紧随火箭弹之后落下的是近百枚122MM榴弹。一时间,空气中充斥着炮弹划破空气发出的尖啸。灼热的弹片夹杂着石块和碎砖四处飞射,无情地收割着能够触及的一切生命。伴随着连绵不绝的巨大爆炸声,大地开始剧烈颤抖起来,坚实的地面不断崩裂,盛开出一朵朵硕大的死亡之花。由泥土和尘屑构成的灰黑色浪涛咆哮着向四周涌去,将整个镇子淹没在一片黑色的烟雾中。
这轮炮击来自“自由”机械化步兵营营属榴弹炮排和临时加强的15式122MM火箭炮。为了减少地面攻击部队的人员伤亡,周毅这次调集了足足两个基数的炮弹。若非考虑到青木镇面积实在不大,火炮阵地的距离也不算远,凭借122MM火炮的射程就足以轻松覆盖整个镇子,他甚至准备把还没完成组建,配备23式“天火”155MM车载炮的独立炮兵连调过来。
当持续了十分钟的猛烈炮击结束时,青木镇已经化为一片废墟。位于城镇中央的诡异建筑在第一轮炮击中即被摧毁,绝大多数钻地甲虫也都在炮击中一命呜呼。即使他们没有被炮弹碎片直接击中,剧烈的冲击波也足以将他们的身体组织震荡成一团团血肉模糊的碎肉。
只有极少数足够幸运的枪手和变异生物熬过了这轮炮击。当他们从残砖碎瓦中费力钻出,准备迎接战斗的时候,数十辆装甲运兵车已经风驰电掣般接近镇子,卸下了数百名全副武装,手持各式轻重武器的士兵。这些士兵迅速组成数十个战斗小组,在一群重甲战士的带领下进入了镇子,开始清除镇子里残余的敌人。
这群重甲战士左手持盾,右手提一把重型链锯,外形十分威猛。他们身上厚重坚实的护甲做工十分粗糙,乍看就像是用各种废旧材料拼凑而成,但防御效果却相当优异,钻地甲虫的攻击对他们完全无效。
数十个使用自动武器的战斗小组在这些重甲战士的掩护下,有条不紊地清理着镇子里残余的枪手、生物武器和钻地甲虫。在经过改进的生体磁场侦测装置扫描下,残存的钻地甲虫无处遁形,一只接一只被枪弹撕得粉碎,或是被重甲战士的链锯大卸八块。
当一个战斗小组经过一间摇摇欲坠的土屋时,土屋残破的围墙突然倒塌,一头负伤的撕裂者从屋中飞身跃出,嘶吼着向这队战士扑去。
位于队伍前列的重甲战士反应十分迅速,一个滑步迅速移动到队伍侧面,挺起重盾挡住了撕裂者凶猛的爪击。爪盾相交瞬间,这名战士略微侧身卸去部分盾牌传来的巨大冲力,顺势扬起右手的链锯向撕裂者猛力劈下。
高速旋转的锋利锯齿顷刻间切开了撕裂者坚韧的鳞片和强健的肌肉,深深没入了它的颈部。腥臭的鲜血夹杂着破碎的鳞片和肉块四处飞溅,浇了重甲战士一头一脸。
重甲战士丝毫不为所动,右手链锯加力下压,生生将撕裂者狰狞硕大的头颅整个切了下来。身首异处的撕裂者浑身一僵,呆滞片刻后轰然倒地。
重甲战士高高举起手中的链锯,抬足踏上撕裂者仍不住抽动的身体,从喉间爆发出一声酣畅淋漓的狂猛嘶吼。链锯锋利的锯齿反射着暗淡的阳光,发出青幽幽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