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哥哥!”乐平公主这下忍不住了,已急急扯了他的衣袖,愤然低声嚷了起来。太子哈哈大笑着,便要离去。乐平公主轻咬着下唇就是不松手。太子便朝她微微一笑,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温和道:“你放心便是。”接着便轻轻挣脱了她的拉扯,大步朝设宴大殿中走去。
肖婉仪目送着兄长步入大殿,自己则继续躲在维幔之后,瞧着赵知仪如何有礼应酬。太子不知是有意无意,主动与赵知仪提了几个话题,赵知仪也一一有礼作答。肖婉仪越发觉得他瞧着顺眼了起来,仿佛将那新科状元的风头都盖了过去。
太子瞧着赵知仪仿佛还颇为拘谨,虽然倒是显得很是知进退,有分寸的模样,另一方面却也说明他还未决定死心踏地跟着自己。这男人所想要的,无非是权势和美人。这权势,只要他是可用之材,重用也只是早晚的事。这美人耳边一袭话,若是用得妙,便能抵得过千军万马。原本也寻思过再通过姻亲关系拉扰他,自己这一路里倒是也有几家有待嫁女子。只要他一发话,不管愿意不愿意的,谁不抢着将闺女送过来。不过巧的是自己的亲妹子瞧上了他,不得不说也是个机会。仕途与美人都摆在眼前,想必没有人会拒绝。自己这亲妹子,自己哪怕负了所有人,也视她如珠如宝,定是要为她瞧个可心可意,又能为自己所用的人,这才算是两全其美。
太子私下派人查了查,知道赵知仪声名尚好,没有太明显的恶习,虽曾跟着赵老爷子拜访了几户达官贵人,但基本是自己这一路的人,便也放了心。太子心下早已有了计较,便抽了一日,在进宫向自己母后请安之时,向她透露了妹妹的心意。
皇后通过自己娘家人,早已将赵知仪的家底打探得清楚,知道是自己一方的人脉,再听说他不但仪表堂堂,文采也是上乘,现如今又知晓自己女儿已意属,心中分外欣慰,便也默许了。不久便瞅个时机与皇上提了提此事,皇帝原本对这几个翰林印象不错,稍作思虑,就应了下来。正巧娴妃所生的和馨公主,也到了婚配年纪,娴妃又暗示瞧上了状元郎,皇上便决定将这两桩喜事一并在朝堂上下旨公布。
赵知仪正式在翰林院上职之前,在上朝面圣时,皇上便颁下了这赐婚旨意。不想状元郎满心欢喜地领旨谢恩,而探花郎赵知仪却面有犹豫之色。赵知仪正待再说些什么,尚总兵已轻咳一声,上前两步,走出一众大臣队列,站在他身侧,目光炯炯瞪了他,沉声道:“想探花郎与乐平公主名讳中皆有仪字,正所谓双仪合壁,真乃天赐佳缘也。”
赵知仪微一迟豫,已鼓起勇气,在殿前跪下,郑重道:“听闻乐平公主天姿国色,才貌双全。知仪理应满怀欣喜接旨。只不过,知仪早已心有所属,只能辜负圣上一片美意。还望圣上体恤知仪一片赤诚之心。”
皇上微微皱了眉,遥遥向这边望过来,淡淡问道:“是么,不知探花郎中意的是哪家姑娘?”
赵知仪不敢抬头,只谨慎答道:“知仪早于一年前便与知县之女订亲,只等科考完毕即返乡成亲。”
皇上沉吟未决。赵知仪此举,出乎众人意料,谁能料到,竟有人敢当众拒婚于皇家。众人神色各异地盯着赵知仪,一时也停了窃窃私语声,殿内静谧得可怕。赵知仪深知,若此时不说,等正式下了圣旨,那就一切如铁板钉钉,再无法更改。他只有老实跪在下首,硬着头皮,等着皇上再开金口。
而皇帝喜怒未明,只冷眼盯着他。他便觉得背上已骇得被冷汗浸湿了。
正在此时,有礼官宣:“永州知府赵秉成请求觐见!”皇上朝一旁礼官点点头,那礼官便朝了殿门口扬声喊道:“圣上有旨,宣永州知府赵秉成觐见!”在众人各异的眼光中,赵知府有些趔趄地急步进了大殿。
赵知仪一见父亲,还未顾得上打招呼,赵知府便已冷汗涟涟朝龙椅方向跪了下去,一边叩首道:“吾皇万岁万万岁!”
皇上作了个手势,示意不必多礼,便淡淡询问道:“你已述职完毕,如今岂不是该返回永州,怎还在京逗留?”
总兵大人朝一旁瞅了一眼,便有礼部的林大人站了出来,道:“回禀圣上,放榜之后,礼部知晓赵大人之子中了探花,便已快马去传了信,赵大人这才赶回来观礼的。”
皇上这才释然,稍稍缓了语气,又问道:“不知赵爱卿请求觐见,所为何事?”
赵老爷努力稳了声音,强作镇定道:“方才为臣候在殿外,听到皇上赐婚犬子,真是喜出望外。”
皇上不置可否,只眉头微皱,问道:“那方才探花郎所言早已订亲之事?”
赵老爷忙道:“早先是曾订过亲。”赵知仪眼见父亲来帮自己说话,心中底气便足了两分,正放松了些紧张情绪,不想父亲又继续道,“只是那林知县之女不知所踪,婚事早已不作数。”
赵知仪正待再争辩,父亲已满眼哀求望了他,他语塞之际,皇上已缓了面色,温言开口道:“既是婚事生了变故,想必也不是良缘。这两仪合壁,想来才是天作之合,相信定会传为佳话。”众大臣便皆七嘴八舌应和道:“正是如此。必是一段佳话。皇上圣明!”
赵知仪鼓足了勇气抬了头,正待再强辩几句,赵老爷已哆嗦着手,悄悄扯住了他,低声道:“快领旨谢恩,莫非你想全府上下十几口人,都跟你陪葬么?”
赵知仪心中一凛,再抬头瞧了圣上在探究他的神色间,渐渐冷峻的脸色,只有低了头,随了父亲颤声应道:“臣赵知仪领旨谢恩!”
圣上仿佛已有些倦意,手一挥,淡淡道:“今个就到这吧。”大殿里便是一片跪拜之声,众人齐声道:“恭送皇上!”
散朝时,已有不少官员过来寒暄,恭贺圣上赐婚之喜。赵知仪心中憋闷不已,却又不便表现过甚,只有跟着父亲一道应酬着。等终于走到宫外,赵知仪便想与父亲理论,父亲却冷了脸,一言不发,只闷头向前走。赵知仪想了想,知道父亲所惧何事,便也乖乖跟着父亲到了自己下榻的客栈,客栈里有些名落孙山的学子已返乡的,倒是空出不少房间来。赵知仪便帮父亲在附近另订了一间房,正在过道斜对面。
待安置下来,两人静坐在屋内,赵知仪还未开口,父亲便已叹气道:“今个儿真是好险。所谓伴君如伴虎。皇上脸色已是不太好看,你竟还不知进退,岂不是将自己,将全府上下都陷入险境之中?”
赵知仪有些困惑道:“瞧着如今也算是国泰民安的,圣上应也是明君,岂会为这点事情便如此计较?”
赵老爷压低了声音,郑重道:“你既是留京为官,为父也不便常在你身旁提点着,你便自己警醒些。只记住一句话,圣意不可违。”
“我若是不娶公主又如何?”赵知仪梗了脖颈,赌气道。
“若是惹怒了龙颜,你自己掉脑袋都算是小事,保不齐就是诛九族的大罪。”赵老爷寒声道。
“那订亲的林姑娘怎么办?”赵知仪分外着恼,又有些无可奈何,气恼之余便不服地冲着父亲低声嚷了一句。
“莫说林姑娘不知所踪,就算林姑娘今个回来了,也只有咱们私下说服林家主动退婚。如若不然,你以为皇家会允许林家与他们争女婿么?”
“可儿子心中只有林姑娘。”赵知仪闷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