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并不反对去美国生活,相反还很向往,唯一使我犹豫不决的,是一想到将要长久地见不到家人和朋友,我就会有些怅惘,但是卡尔说,我们可以经常回来看看,因而我的这个担忧也可以消除了。所以,不管他做什么打算,我想我都会感到高兴的。”
“谢谢,亲爱的。”斯宾赛先生说。
午餐的气氛十分热烈,在畅谈了伦敦的种种喧哗和乡村共有的宁静之后,宾主们不免又谈到了几天后将要举办的舞会,于是宾客们又有了一次对主人大加恭贺的机会,就连还不能参加舞会的黛娜也兴奋地插了很多话,每一个人都谈到了自己的观点。
热闹欢快的午餐结束之后,达西小姐、温斯顿小姐和基蒂一起来到一间小客厅,她们在分别一段时间后再次见面,三人心里都有着同样的欣喜,闲谈起来也十分亲热。不用说,达西小姐和温斯顿小姐照例又对基蒂表示了祝贺,而后才开始谈到各自在这段时间里的生活。达西小姐认为自己其实没有太多可以说的话题,她把聊天重点放在了小威廉身上,说他的到来给彭伯利带来了许许多多欢乐的情绪,而每天前去看望他,都是一桩十分有趣的事。温斯顿小姐则表示非常高兴能够再次回到乡村,她说伦敦虽然繁华热闹,但那里的空气却并不适合她,但因为兄长那时在伦敦,她又希望陪伴他,因而不论他劝过她多少回,她也没有独自住回内瑟菲尔德。
“圣诞节的时候我听费茨威廉上校提到过,他和亚瑟少校那时都在伦敦,你和他们经常见面,”基蒂笑着说,“不会是还有别的原因让你想要待在伦敦吧,杰西卡?”
“是啊,你们还在彭伯利的时候,上校就对你的绘画作品大加赞赏,他帮你调配颜料的时间比我们都多。”达西小姐也说道。
温斯顿小姐红了脸:
“完全不是这样,你们可真是全都搞错了啊。”
“哦,乔治安娜可能搞错了,但我却有另外的想法,也许倒不是上校让你想留在伦敦呢。”基蒂说。
“这么说,是少校啦?”达西小姐一脸笑意。
“哦,你们可真坏,”温斯顿小姐也笑了起来,她转向达西小姐,“我先让你拿我当一会儿谈资,可是过不了多久,乔治安娜,你就要变成我的谈资啦,这一点我可以保证!”
正在这时,仆人进来通报,原来是温斯顿先生来了。三位小姐连忙站了起来,只见温斯顿先生出现在门口,优雅地与她们见过礼,然后彬彬有礼地对达西小姐说:
“达西小姐,我能跟你谈谈吗?单独谈。”
温斯顿小姐微笑又意味深长地看了达西小姐一眼,这一眼让达西小姐的脸顿时变红了。基蒂更是满脸欣喜,她已经预感到了什么,便连忙和温斯顿小姐一起向外走去,并顺手带上了门。不过她们并没有离开门口,而是互相笑了一下,然后把耳朵贴在门上,想听听里面究竟在说些什么。然而遗憾的是,彭伯利的房子质地优良,每一扇门也都精致厚重,只要门关上了,想到听到里面的声音,那就是完全不可能的事。
“你哥哥是来向达西小姐求婚的吗?”基蒂只好恳求温斯顿小姐告诉她真相。
“等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哦,告诉我吧,杰西卡,这样令人高兴的事情没什么不可以说的,对吗?”
“我答应过我哥哥不提前说出去的。”
“可现在已经不算是提前了,他们都已经开始单独谈话了!”基蒂说。
“嗯,好吧,”温斯顿小姐怀着愉快的心情妥协了,“他是要向她求婚,这是他这一次来彭伯利最最重要的任务了。他原本还没有勇气这么做,是我怂恿他的,我对他说:你看斯宾赛先生多么勇敢,不论他父亲怎样对付他,他都坚持实现自己的愿望,而你既然与他一样拥有在美洲冒险的勇气,为什么就不能和他一样去追求自己的心上人呢?我相信达西小姐一定是爱慕你的,更何况,你现在拥有内瑟菲尔德庄园了,达西先生一定也是个通情达理的人……哦,其实我对他说的话远比我刚才告诉你的多,你明白的,就是那些劝说之词。最后,就这样,他决定了。”
“我真高兴,他早就应该这么做了,”基蒂欣喜地说,“而且我也认为达西先生不会拒绝他的请求。”
“这一点,我们很快就会知道了。”
这时,吉英和伊丽莎白从另一边向这里走来,看见基蒂和温斯顿小姐凑在这间书房的门口小声交谈,便好奇地走上前来询问究竟。基蒂告诉她们,温斯顿先生要求单独跟达西小姐谈谈,而此刻他们正在里面进行谈话呢,并且这个谈话已经进行了有那么一会儿了。
“真的吗?”伊丽莎白欣喜地说,“我从来没有想到他们两个会……我从前还一直以为……噢,算了,都是过去的旧想法了,跟现在这个比起来,完全不值一提。”
“你觉得达西小姐会接受他的求婚吗,丽琪?”吉英问。
“我倒想问你,达西先生会接受温斯顿先生的请求吗,丽琪?”基蒂跟着问道。
“我想他会的。”伊丽莎白回答了基蒂的问题,因为显然,假使到了这会儿达西小姐还没有表情严肃或略带愠怒地推门而出的话,吉英的问题就已经有答案了。
忽然,门被从里面打开了,出现在门口的是满面春风的温斯顿先生,他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温斯顿先生看到门口站着自己的妹妹和三位女士,他略微有些不好意思,但伊丽莎白马上打消了他的羞怯,她对他说:
“我想,你这会儿一定想去见我丈夫,他正在大书房里跟彬格莱先生、斯宾赛先生和伊登先生品酒聊天呢。”
“谢谢,达西夫人。”温斯顿先生说着,向伊丽莎白行了礼,又向另外三位女士也行了礼,便离开这边去找达西先生了。
温斯顿先生一走,伊丽莎白、吉英、基蒂和温斯顿小姐就立即走进房间,只见达西小姐正亭亭玉立地站在窗前,她的脸色在这一刻变得相当红润,脸上的神情也显示出她正处在一种令人激动的幸福和喜悦中。
“我们不用猜结果了,他一定是说了,而你也一定是回答了,我们想知道的是细节,乔治安娜,告诉我们他是怎么说的,你是怎么回答的?”温斯顿小姐兴奋地说道。
但是达西小姐却没有详细讲述,她甚至一句话都没有说,只是站在那里朝她们开心地笑着。
在大书房里,温斯顿先生找到了达西先生,斯宾赛先生、彬格莱先生和伊登先生看到他们有事要谈,便离开了房间。达西先生在这一天的上午和彬格莱先生一起,接受了斯宾赛先生要娶基蒂的请求,现在又很意外地听到温斯顿先生想娶乔治安娜为妻的请求,对于他来说,还真是双喜临门呢。
其实,达西先生对于自己的小妹妹钟情于温斯顿先生这件事,也并非没有过朦胧的预感,他发现乔治安娜很喜欢提起温斯顿先生,在温斯顿小姐给她的兄长写信的那段时间,乔治安娜一直乐于帮她抄写那些信件,因而他就曾想过,乔治安娜很希望温斯顿先生看到她的字迹。但这些感觉一直处于朦胧状态,即便他偶尔也会想到温斯顿先生是否适合乔治安娜,这种想法也从来没有持续过两分钟。不过现在,他已经知道乔治安娜真的对温斯顿先生怀有深厚的情义,而温斯顿先生显然也早就坠入了情网,既然这对心灵相印的人儿已经互相进行了幸福的表白,他看不出自己还有什么理由拒绝这样一桩令人满意的婚事。诚然,温斯顿先生并非出身名门望族,甚至不是一个小田庄主的儿子,但他为人勤恳,学识广博,有智慧也有勇气,只要看一看他所创造的财富,就知道他的能量有多强。况且,在他买下内瑟菲尔德庄园之后,有了地产的他,也拥有了上流社会十分看中的身份。因而,达西先生几乎没有怎么考虑,就明白到,把乔治安娜嫁给温斯顿先生,是一件十分称心如意的事。细想之下,除却温斯顿本人的诸多优点外,他也不必担心这位追求乔治安娜的人是冲着她的财产而来,因为与温斯顿先生拥有的财产相比,乔治安娜的三万镑财产就已经不算什么了,达西先生相信,即使自己的妹妹名下没有一个便士,温斯顿先生依旧会选择她。于是,有了这些明确的判断之后,达西先生当即便愉快地同意了温斯顿先生的请求,并且他也可以保证,妹妹的另一个监护人、费茨威廉上校也会对这门亲事表示满意的。
求婚被接受了,这对于温斯顿先生来说,也是一件极为兴奋的事,他终于松了一口气,看到达西先生如此通情达理,丝毫没有刁难他,而是既高兴又爽快地同意了,他的内心顿时漾起一股极大的幸福,甚至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真的要和达西小姐结婚了。不过在达西先生主动上前与他握手并拥抱了他之后,他就确信自己没有在做梦了。
很快,达西小姐和温斯顿先生订婚的消息就在彭伯利传开了,伊登夫妇立即送上了他们的祝福,其余的人就不必说了,人人都为这对情侣感到高兴,并且都说这是一桩十二分般配的婚约,因为达西小姐的名门身份定会提高温斯顿先生目前已经不低的社会地位,而温斯顿先生的财富和内瑟菲尔德庄园的秀丽风姿,也绝不会有损达西小姐的荣耀,他们必将会成为幸福快乐的一对儿。
仆人们也听说了这件事,管家雷诺太太高兴得几乎流下了眼泪,她在彭伯利的厨房里对其他主要的仆人说:
“真想不到,我们可爱的小姐也要结婚了,她是多么善良甜美又有才华啊,我从前总在想,可有哪个绅士能够配得上她呢,就像我曾经想过有哪家的小姐能够配得上主人一样,但最终,就真的有那么两个人,一个成了我们可敬的女主人,另一个,很快就要为我们的小姐带来幸福生活了!哦,我对这位温斯顿先生真是再满意不过了,之前就听说过他,他是那位曾在这里住过一段时间的温斯顿小姐的哥哥,倘若对他本人不够了解的话,只要看看他的妹妹,就知道他必定也是个相貌堂堂、优雅得体的人,而且又很有钱,在这些方面绝不会辱没了咱们的小姐,及至看到他本人,我要说,如果老达西先生和安妮夫人都还在世的话,他们也会极其赞同这门婚事的!”
雷诺太太的话得到了仆人们的一致同意,于是,达西小姐订婚的消息不仅使彭伯利的宾主们感到高兴,愉快的气氛也弥漫到了楼下的仆人区,给整幢房子都添上了喜气。